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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夫说,这天儿,在外边还不得冻死?
亲戚说,那些人抗冻抗饿的,哪就容易死了?
独夫没有听亲戚的话,他把那女子领进自己的房间,找了一床旧被子铺在地上,让她在上面过夜。
那一个晚上,独夫再没有睡过去。
朦胧中,独夫看到那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包儿,然后坐在被子上,把包包放在屈起的双腿和小腹之间,披着她的那条红色的破毛毯,抱腿坐了一夜。
天亮了,独夫开了门,女子走出去,又蹲在了火炉旁边。
吃早饭的时候,独夫的亲戚给了她一碗稀饭,几根油条,她把油条三口两口地塞进嘴里,捧着碗,忽忽隆隆一会儿又把稀饭喝光了。
独夫又给了她几根油条和一碗稀饭,她又飞快地吃光了。
雪停了,太阳升起来了,亲戚让一个小姐找出几件旧衣服,给那女子穿上,便推她出门。
谁知那女子双手把住门框,不走。
亲戚把她的身子推出了门外,她面朝里,双手还是紧紧地把住门框不放。
独夫看到她的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两行泪水在她灰乌乌的两腮犁出了两条沟。
独夫劝亲戚说,天太冷了,先让她在店里住住吧。
亲戚说,咱不要紧,来了客人,看到她,像什么话?
独夫说,她不说不闹的,也不碍事。
亲戚最后没了法子,只好让小姐帮那女子洗了洗脸,梳了梳头,暂且让她在店里住了下来。
独夫再看那女子,发觉她虽然瘦,却也眉清目秀,并不难看。年龄果然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岁,穿了小姐的几件干净衣服,不细看,倒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开始的几天,那女子始终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呆呆地出神。
到了吃饭的时候。独夫或者小姐给她些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她也不挑拣,给啥吃啥。
问她叫什么名字,哪里的家,她木木地不回答。
不过,看得出她不是哑巴,因为她能听到别人的问话。
这个精神失常的女子随身带了一个用塑料纸和花布包得紧紧的小包裹,那小包裹里面好像是包了几本书。
有一天,独夫看到她把柜台的圆珠笔拿了去。在餐巾纸上写画着什么。
独夫走到她的身后,竟然看到她在写英语单词。
独夫把她乱写的那些餐巾纸收集起来,便看到了许多的熟识的英语单词和句子。
独夫通过那些英文,断定她起码读过高中。
大约过了七、八天,这女子忽然的自己走出了门外。
她站在门旁,看着308国道上来来往往的大大小小的车。
到了饭时候,她也不进屋,和拉客的小姐一起站在大门外。
第二天的中午,那女子让大家吃了一惊,她笑嘻嘻地拉着一个年轻司机的手。走进了屋。
亲戚一看,赶紧上前阻止她。
那女子笑着看那司机。
司机说。老板,我就要了这个妹妹了,哈哈,先来几个菜和两瓶啤酒。
亲戚傻了眼。
独夫把女子和司机送进了一个小房间里。
自那天以后,这女子开口说话了,虽然话不多,眼睛也发直,但是,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独夫问她哪里的家,她摇摇头说,忘了。
独夫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玫瑰。
说完,她在纸上写出“梅鬼”两个字。
以后的晚上,没有事情的时候,独夫经常看到玫瑰把那小包裹拆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写满了字儿的本子看。
再后来,玫瑰在独夫面前的话越来越多,也爱笑了,笑起来哈哈哈得不像一个女人。
独夫在和玫瑰闲谈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很有文学修养,读了许多的文学书籍,能背诵许多诗词和一些古今中外文学名著的片断。
独夫想给她找一份别的工作,她说,不想干别的,就想在饭店干服务员。
独夫想给她拍个照片,在报纸和电视台上发发广告,以便她的家人找到她。
玫瑰也不干,说,这辈子不回家了。
在那段时间里,玫瑰没犯病,只是有几次喝酒后陪客人唱歌,不让人家唱,自己抱着个话筒,翻来覆去地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还好,客人依了她,也没出什么事儿。
独夫说,那段日子里,他喜欢上了玫瑰,想和玫瑰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