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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子出嫁的头天晚上,两个嫚搂在一起,哭一阵,说一阵,直到鸡叫三遍,才脸挂泪珠,蜷在一铺炕上迷糊过去。
为了娟子的事儿,春芳差点被撤了职,多亏小银匠保她。
小银匠说她年纪小,幼稚,应该原谅。
春芳不大明白幼稚、原谅这些新鲜词儿,却知道小银匠是把她看成了大儿童团,心里就说,俺都十八了。什么事儿不清楚?张凤青还不是为了去年分果实时出的那码子事记恨俺和娟子?
头年在张家家庙院子里分果实。张凤青趁民兵不在意。从衣裳堆里偷了件新缎子袄掖进裤腰里。娟子正巧看到了,告诉了春芳,两人上前,当场从他腰里掏了出来。为这件事,张凤青受到了区上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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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剜谷苗时,国民党进攻解放区的消息就传开了。入了夏,风声一天紧似一天,进了秋天。就人人明白,仗眨眼儿便会打到家门口。
满山的地瓜都霜打了叶儿,遍野的高粱都晒红了穗子,也没人顾得上去刨,去割。
区上召开村干部大会,说,上级要摆一个大口袋阵,把敌人放进来,关门打狗。
八月初九日,国民党的飞机轰炸五龙城。捎带着朝白龙镇扔了颗大炸弹,把个白龙镇搅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八月初十日,区上放出的警戒哨报告说,国民党的部队正在猛攻将军顶,都用上了坦克,我们十三纵的一个团和五龙县县大队打阻击,准备天擦黑时就撤退。
将军顶是道山梁子,离白龙镇也只是个十二、三里路,于是,区上传下命令,各村的干部、民兵、积极分子、抗属、军属等等集合起来,随着区委武工队朝南大山根据地撤退。
春芳的哥那时正带着小车队支前去了,张凤青负责下的通知,可他没告诉春芳。
八月十一日,是个大雾天,春芳叫挨门排户的还乡团堵在了家中。
在村东关帝庙门前,春芳看到还有三个土改积极分子也被抓住了。
还乡团把春芳他们用根粗麻绳子拴成一串蚂蚱,押到白龙镇。
春芳看到前几天还住着区委的大院挤满了国民党兵,眼都气红了,恨不得鼓鼓劲挣断绳子,上去撕他们咬他们。
第一次过堂,审问春芳的是个国民党军官,春芳瞄他一眼,心里不觉乱动,这个坏种眉眼鼻子怎么和小银匠有些象?
听到旁边几个还乡团叫他吕连长,便又细瞄瞄。这下子,就认出了他。原来他是白龙区过去的汉奸区长吕大耳朵的儿子吕国兴。春芳小时候在白龙镇大集上常见他骑着一匹大洋马,耀武扬威的耍飙。
春芳听人说,八路军打下白龙镇后,吕大耳朵和他老婆都被打死了,吕国兴却没了下落。人们还传言说,是吕国兴的妹妹做了八路的内应,吕大耳朵的这个闺女在济南府念大学堂的时候就参加了**。
吕国兴问春芳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是不是赤匪,春芳用眼睛瞪着他,鼻子里直哼。
吕国兴喘口粗气,挥挥手,上来两个国民党兵,把春芳拖进了区公所的小耳房关起来。
春芳坐在小炕上,忽然间真想小银匠和同志们。
小银匠过去就住在这个小耳房里,在参加学习的那半个月里,春芳和娟子总爱来听小银匠讲古论今。小银匠真了不起,天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那时候这屋里有一张三抽桌一把破杌子,炕上有床紫色印花小被儿,桌上搁了十几本厚书。
第二次过堂就换了人,四个还乡团。他们问春芳,张家洼哪些人土改时分地分果实多。
春芳扭着脖子不理他们,他们就粗声大嗓喝唬她。
春芳想,反正是叫你们抓住了,姑奶奶也不用打活下去的谱了。
还乡团骂,春芳也骂,春芳嗓门尖,骂声直冲屋外的天。
于是,春芳就开始吃刑罚。
这样折腾了两次,春芳骂不绝口,还乡团就失了人性。他们扒光春芳的衣裳,用四颗大钉子把她钉在小耳房的墙上,两颗钉住手,两颗钉住脚脖子,摆成一个大字,脚不沾地,脊背贴住墙,说是不反水,就老这样钉着她。
春芳死了好几个死,可她宁死不当反水的叛徒。
八月十四日,春芳和十一个白龙区被抓住的村干部,叫还乡团押到了镇南的白龙河边。
这方儿的沙滩没长芦苇,只有些高高矮矮的野草、沙蓬子、红柳条儿,长年累月的雨水和泛滥的河水在这里聚成一湾浑水,白龙镇的人恶心它。给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