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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幢花木扶疏、环境清幽的小洋房,是杜月笙用来招待贵客的宾馆。一年多以前下野的黎元洪在这里住过;黎元洪的秘书、“通电专家”饶汉祥,为黎元洪撰了一副对联送杜月笙。上海曾经是战国四公子之一、楚国春申君的采邑,所以上联是“春申门下三千客”;下联是用唐朝长安两大世家,韦家、杜家的典故,当时有两句口号:“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形容这两家累世公侯将相,与天子相去不远。饶汉样便切杜月笙的姓,对了一句:“小杜城南尺五天”。对主人的恭维真个至矣尽矣。
及至张宗昌到了上海,杜月笙亦以此处为居停,保护极其严密,一看有汽车到,便上来四个内着丝棉袍,外罩呢子短大衣的精壮汉子,拉开车门,一看跨出车门的毕庶澄,不由得都发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神气的军官。原来毕庶澄是有名的美男子,加以这身新制的军服,质料讲究,剪裁称身,越发显得英俊挺拔:“我姓毕。”他说:“来看我们大帅。”
有个保镖,能识别肩章,“原来是毕少将来看张大帅。”他举手肃客:“请进、请进!”
迎到客厅中坐定,便有人上楼通报,张宗昌刚刚起身;铜床上丝棉被中,还窝着个来自“广东堂子”的肖红。张宗昌狎妓向不避下属,当下吩咐:“叫他上来。”
等毕庶澄上了楼,肖红已经避到洗手间去了,“莘舫”张宗昌问道:“你打哪儿来?”
“宜兴”
“喔,大伙儿过年过得还好吧?”
“过年发了个双饷,大家过得很痛快。”毕庶澄说:“年也过过了,得干正经了。大伙儿都在等大帅的命令,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副军长让我到上海来看看。”
张宗昌不作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绕来绕去;看毕庶澄虽已脱了大衣,仍旧满头是汗,因为“热水汀”开得太大了,“你把军服脱了吧!”他说:“上海一待,真不想动了。”
毕庶澄便脱了军服,顿觉浑身轻快,“大帅,”他说:“有个传说,大帅跟孙馨帅拜了把子,有这话没有?”
“怎么没有?”张宗昌答说:“俺就是为这个为难,总不能打自己人吧!莘盼你倒替我出个主意看看。”
毕庶澄想了一下说:“我看得跟张雨帅挑明了,无论如何得给大帅找一省,或者安徽,或者山东。”
张宗昌坐下来猛吸纸烟,好半晌,蓦地里一拍大腿霍地起立,“对!”他拍着巴掌说:“安徽的归安徽、山东的归山东。”然后又问:“你住哪儿?”
“住在北四川路一家旅馆。”
“俺跟杜月笙说一声,你搬到这儿来住!”张宗昌说:“今天咱们好好乐一乐。”
就在这时候,单军需来了;毕庶澄移居之事正好交给他去办。“毕旅长,”他问:“你这身军服是新置的吧?”
“对了!昨天现赶出来的,到了上海,总不能穿得太寒酸。”
“不错。不过穿了军服上长三,味儿不大对。我先带奇書網電子書你去制两身便衣。”
汽车开到公共租界,上海人称之为大马路的南京路,在老九章绸缎庄量身现制了皮袍、丝棉袍各一件;上海的年轻漂亮人物,冬天讲究穿纺绸单裤,毕庶澄也做了两套,这些衣服最快也得两天才能完一二;为了应急,步行到不远之处的英商惠罗公司,买了两套现成西服,一件大衣,以及全套配件。
时已近午,单军需提议吃了午饭再回去,问毕庶澄:“想吃什么菜?”
“吃大菜。”
上海人管西餐叫“大菜”,单军需便又问:“是吃真正的大菜呢?还是中国大菜?”
“怎么?这也有分别吗?”
“分别大得很呢!真正的大菜,要到外国人开的饭店去吃,又分法国菜、意大利菜、德国菜,最便宜也最不好吃的是‘罗来大菜’。中国大菜是适合中国人口味的大菜;譬如牛排,外国人喜欢吃半生不熟,带血的,中国人怎么吃得惯?”单军需说:“我看还是吃中国大菜吧!”
“好!我跟你走。”
于是单军需将毕庶澄带到西藏路一品香;坐定下来,侍者递上菜牌子,只见头一行是“主厨推荐”,列下五六样菜名,其中有一样叫做“六小姐饭”,毕庶澄大感新奇。
“这是什么饭?”
“喔,”单军需答说:“这是比较讲究的什锦炒饭,上面加个荷包蛋。”
“那么,怎么叫六小姐饭呢?”
“是花国大总统富春楼老六关照大司务这么做的。所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