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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边上密密的几株粗壮的柳,垂下细软的枝条,拂在他肩上。嫩嫩的芽穗,绿茸茸的,远远地
望去,竟像是团朦朦胧胧嫩色的影,他整个人,正笼在那团影里,对着她微笑。
其实,段潇鸣笑得时候,很好看,尤其是离开草原之后,入了关,换了汉人的衣衫,长袍及地
,亦是俊采星驰,彦阔高达。
他们都说,段潇鸣是很少笑的。可是,在她的映像里,他却总是笑着的,无论有多难,都要换
张笑脸对着她。这是他宠她的方式,给予安慰,给予鼓励,给予包容。
她一直都很想告诉他,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可是,总是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又怕他得意,
所以,也不肯跟他说。
那天,孟良胤来找她,对她说,如果,她真的爱他,就该也必须为他做点牺牲,即使,她下不
去狠心,不能为段氏阵营窃取到军机或者一些有效情报,那,至少,也不要在此‘耽误’他的大
业。她的身份,已经不合适再在段氏营中呆下去了。
她并不怪孟良胤,真的不怪。不管是基于何种目的,孟良胤可说是极少数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
人之一,他既然连这样的话都出了口,可知,外头从底层士兵到高层将领,对她的嫌隙有多大。
两军对垒,军心若是不稳,那就是未战先输了阵。
他总是这样的,再难再苦,一个人担着,总不肯叫她知道的。他心里,总是觉得欠着她的,为
着那个孩子,他欠了她一辈子。
段潇鸣走了以后,园子里安安静静地,仿佛是个天地死角,隔着重霄,将那凡尘俗世的纷扰喧
嚣都绝离在外头。
那一汪碧色的池水,绿得就像那黑色的土壤里沤了一块老坑玻璃种的翡翠,透彻到底的水泽,
清而浅,不知从哪里来的几瓣桃花,漂在水面上。这院子里本没有种植桃树,想来,应该是沿着
水道从外面飘来的。
绯红色的几瓣,泊在水面上,静静地随波逐流,万绿丛中一点红,嵌在翠里的翡,艳而娇。
或许,就是那一瞬间,叫她拿定的主意她该走了,回去,回临安去。
不管是为了心中积压着的那夙年的仇恨,还是为了他。
“这是我们的孩子,以后,长大了,我会教他骑马,教他挽弓,教他很多很多……”他说。
“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人会伤心。”他说。
“你是我的女人,断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他说。
“纵千万人,吾往矣。”他说。
她总喜欢问他为什么,可是,他总不回答她。
直到他在她跳马的瞬间奋不顾身相护,她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我只知道,你现在,需要
马上回去,你需要大夫。”
她本不相信他是爱她的。
她本不相信他真的会在意她的死活,会真的不顾生死救她。
她本不相信他朝她若真的身陷敌阵,他真的会不惜一切来救她。
她不记得了,几乎要忘记她是怎么遇见他,怎么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但是,天下无不
散之筵席,终于,这一曲诀别,还是上了琴弦。
别离与相聚,互成因果。没有人知道,是因为有了相聚才有了别离,还是因有了别离,才有了
相聚,这就好像是琴与指的一对假设: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这个禅机,何人能参透?
这一句棋,早已摆开,不由得任何人说不下,便可以不下。
孟良胤走的这一步,一箭双雕,她袁泠霜若是真对段潇鸣情深似海,又有天下大定后‘后位’
相诱,从周国窃得军事机密,或是说服沈怀忠开城投诚,都是稳收渔利的,退一万步讲,纵使她
回到临安后变节,那对段氏也是有利无害的,到时候段潇鸣一气之下,挥剑斩情,更可一心一意
来打这场仗,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处事犹疑不决,不能果断雷厉。
袁泠傲走的这一步,静观其变。沈怀忠于公于私,对她都非同一般。她能回来,自然是喜事,
不过,她到底有没有劝降过沈怀忠还犹未可知。按着她当年之恨,再有段潇鸣为她做过的那些事
来看,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