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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将她拉出了冗长的梦境,一梦三生。
有些艰难地坐起来,她扭过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装束,恍惚之间一声长叹,原来在失去记忆的时候,跟那小屁孩儿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原本是个跳槽到猎头公司的职场白领,在被车撞到汉朝穿成陈阿娇之后就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却不想又因幼年失足,摔下台阶,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唯一记住的只有出事之前,刘彻那一句“金屋藏娇”,傻,真傻,傻透了!
方才端鸩酒之时,心中天人交战,大概是最近心力交瘁竟然晕倒,却是因祸得福,恢复记忆。
此刻,前尘往事,纷至沓来,这些切身的经历,开头似乎很美,却不想结果如此惨烈。
她忽然觉得窒息,世事如棋啊。
痴痴傻傻地爱上刘彻,跟馆陶公主协力帮助刘彻登上皇位,他非嫡非长,如果不是外戚相助,如何能够登临大宝?
可笑失忆的她被爱情蒙了眼,以为二人能够白头偕老,失忆的时候记住的,只有那金屋藏娇的承诺,可是先有念奴娇,后有卫子夫,当时她不知,现在恢复记忆,却是能够知道,日后还有李夫人、钩戈……
他有后宫三千,她却孑然一身。
旦白看着醒来的陈阿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娘娘……您别想不开了……您不能死……”
是啊,她不能死。
陈阿娇纤长苍白的手指,搭在自己同样苍白的脸上,略略地遮住了一双凤眸,似乎已经疲惫了,她身疲惫不堪,她心千疮百孔。
“好了,旦白,都过去了。”
她轻声呢喃着,那些愚蠢的过去,那些疯狂的爱恋,都让它去了吧。
她陈阿娇从来不是放不下的人,更何况,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只当自己记忆里那个小时候的刘彻是假的,人总是在成长,更何况是帝王?失忆时候的事情,毕竟是失忆时候的错,如今她已经醒来,又何苦再纠缠过去?就当——自己是历史的一枚棋子,推动这一切前进。
她站起来,腿有些麻,弯腰将狼狈的旦白扶起来,到殿上坐下,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心下感动,眼泪险险又要落下,“都过去了,谢谢你护我,旦白,你受苦了……”
旦白有些发愣,却又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不顾旦白的阻拦,陈阿娇去绞了帕子给旦白擦脸,一边擦一边说道:“你放心,我不寻死了,卫子夫本就是想我死,我不能遂了她的意。”
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命,要她死,做梦!
陈阿娇的眼神一下就坚定起来,恍惚之间,自己又是那个坐在办公室里,透过厚厚的镜片将人心看透的HR白领。
“旦白,我之前是鬼迷了心窍,竟没看透这一切,长门宫深,却已不是我久待之地。你一心护我,我不想连累你。”
她慢慢地说着,声音清雅极了,那眼底一片平静,整个人脱去了之前那种绝望和混乱,穿着那华服,一身雍容华贵。
旦白有些发愣:“娘娘?”
陈阿娇又站起来,从这高殿之上,望着外面零星的灯火,长夜漫漫,冷宫深深,何处当归?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又已经经历了那么刻骨铭星的一段伤痛,她该逃开了。
双手一展,广袖飞扬,又随着她将双手回拢、双掌搭在一起而沉沉地落在她身前。
陈阿娇抬首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这冰冷的、漆黑的台阶。
整个长门宫中,再没有别的声音——除了她的脚步声。
飘渺昏暗的灯光中,陈阿娇的影子折落在宫砖上,隐隐约约,旦白觉得,陈阿娇身上,有一些让她看不懂的东西走了,又有什么她不懂的东西回来了。
旦白身上伤处颇多,但是尚未伤得太厉害,贵枝狐假虎威,那卫子夫挥手让他们停止却太早,否则她不死也要重伤,如今却还勉强可以行走,只是这一张脸,已经无法见人。
眼看着陈阿娇又慢慢地走到了那鸩酒面前,旦白心惊肉跳,伸出手去,喊道:“别——娘娘——”
陈阿娇回头,冲她一笑:“放心好了。”
这笑容过于明艳,几乎灼伤了旦白的双眼。她忽然有些不明白,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感觉什么都想明白了……那一双眼,是洞悉一切的睿智,只可惜,她还看不懂。
于陈阿娇来说,这世间,从来没有无法抛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