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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老天在懲罰我今天過得太得意忘形嗎?
他想著,手在扶手上捏得指節發白髮青。
唯有這腌臢之事不願假陳賢之手。他抬手去夠陳賢手裡的尿管,但因為看不清楚,胡亂抓了幾下都被陳賢躲開了。
「別弄,你自己行嗎?我先給你手消毒。」
空著的手被拉起來仔細擦淨,另一隻死命握著扶手的手也被陳賢一點一點撬起來牽著。濕巾擦過皮膚,那人溫柔地幫他按摩放鬆,然後手把手地把泡過生理鹽水的塑膠管送到他兩指之間看他捏住。
高明試著動了一下,可是手臂不扶著的話身體就會往側邊倒。沒辦法,只能由陳賢幫忙扶著,自己另一手拿著管子往裡放。
為什麼陳賢要看這些、經歷這些啊?
他想著,覺得自己差勁極了。
心裡急躁,痙攣和疼痛也就更嚴重。在艱難的呼吸間隙,高明不住地罵自己無能。
出了好多汗,指尖的觸覺都變得不清晰。他哆嗦著手,怎麼也對不準正確的方向,破罐子破摔似的用力戳。
「別這麼對自己!」陳賢說著奪過他手裡的軟管:「我幫你,你放鬆,只管坐穩。」
一下強過一下的頭痛讓意識又有些迷糊。高明沒有再反抗,抬手扶著額,難過地任陳賢擺布。
陳賢話說得漂亮,但他哪做過這個?在家高明不讓他碰,在醫院護士操作他也不忍直視,根本就是零經驗。
但現在如果不硬著頭皮上,誰還能幫他們呢?他的手也不住地顫抖,緊抿著唇,快要從裡面咬破。
高明透過指縫看到陳賢手足無措地僵在那,他勉強抬起頭,悽慘地笑著鼓勵他:「哥……不用顧慮,不會疼的。」
陳賢在他面前蹲下,做了個深呼吸,回憶著以前看過學過的手法,把軟管一點一點往裡送,手腕儘量壓著他在不安分顫抖著的雙腿。
不忍再看。眼見陳賢做這些,高明心裡的不舒服甚至超過身體的痛苦。
他閉起眼睛,肩膀隨著沉重的喘息起伏。
聽到水聲的瞬間,高明全身像觸電了似的抖了一下。他猛地睜開眼,看到陳賢手上明晃晃地沾染了液體。
「嗚……」
小動物叫聲似的嗚咽從他喉嚨里擠出來。他別過頭去,五官都擠到一起。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覺得自己在侮辱陳賢。
「疼嗎?」陳賢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
那人搖搖頭,全身症狀漸漸消退。陳賢輕柔地繼續幫他按壓排空、收拾乾淨。
做完一切,陳賢去沖淨了手,轉回頭看到高明仍擠在角落裡,雙臂緊抱著自己顫抖的身體,深深垂著頭,窩在那個讓他毫無尊嚴的馬桶上。
「怎麼了?高明?你冷嗎?」看他這個樣子,陳賢擔心極了,完全顧不得自己的任何情緒。
那人沒改變動作、不回答,只有後背一下一下抽著。
「你別嚇我,哪裡難受?」陳賢問著,雙手去扶高明的身體。
他不願意這樣的。他不願意總對著陳賢哭的。但是眼淚就是不聽使喚肆意流淌。
「哥,我對不起你。」高明的鼻音非常重。
「特殊情況,不用有心理負擔。」
「不是特殊情況,我就是有這麼麻煩。」
見高明情緒不對,陳賢把他從靠坐的姿勢扶起來,輕撫他的頭:「沒事的,我不嫌麻煩。」
高明對上他的眼,哭道:「一次兩次可以不嫌,一年兩年呢?十年八年呢?你不嫌……」他顫抖著吸了口氣:「別騙我了,我這樣活下去,狗都嫌!」
「別這麼說,高明,真的沒事的,啊。」
他不想聽無用的安慰,移開視線,嘴裡嘟囔著:「沒事的,沒事的,你當然沒事。本來今天都好好的,我還以為我可以……」他越說越哽咽,也越發激動起來,抬手砸向自己的雙腿,雙腳逐漸抽成怪異的姿勢。
「高明!」陳賢用力控制住他,不讓他繼續:「你怎麼了?心態平和一點好不好?」
「平和?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怎麼平和?殘廢的不是你!管不住大小便的不是你!」
「噓……噓……冷靜點。」陳賢摩挲著高明微涼的手,上面汗津津的。「我知道的,你很辛苦,但要學會調整心態啊。都這麼久了,還是不能接受麼?」
「接受?我到死都不能接受!你知道這有多殘忍嗎?我們本來是一樣的人,可是再也不能平等了……」
「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