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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什麼東西……」剛剛的話還沒說完,身上沒完沒了的不適讓高明乾脆破罐子破摔了:「我就只配,只配……在床上……等死!」
「這天兒把你腦子熱傻了嗎!」陳賢護著他劇烈抽搐的雙腿,又怕用大了力傷了他,由著它們一下下踢到自己身上。手忙腳亂的,還要聽他說這些最受不了的話,陳賢只想他趕緊閉嘴。
高明多久都沒有這樣放肆了,陳賢發現自己依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怎麼讓他冷靜下來。
他還在說個不停,越說越激動,眼淚在眼眶裡積不住,大顆大顆滾入鬢角:「我還不夠……還不夠不要臉嗎?你看著這畸形樣子,有多礙眼!你試試求同事抱你起來?你試試被別人看到你是個需要穿紙尿褲的廢物?!咳……咳咳……」
見他嗆咳,陳賢趕緊又把他托抱起來,幫他拍背。
敲擊的聲響通過緊貼著的身體也共鳴到陳賢胸膛,好像把他自己也敲醒了。
——要多理解他,多理解他。
「高明,高明……不說了,啊,沒事的,大家都知道你也不想的,大家都知道你很不容易、很堅強……」
不是早該習以為常了嗎?陳賢奇怪。還以為他已經都接受了,怎麼反應這麼大。
難道是在學校,同學老師怎麼他了嗎?大家也早就見怪不怪了吧?
……同學老師?
陳賢突然想起,高明手術住院的時候,只要是學校的人來,他一概不見。實在找不到藉口了,就說自己頭暈,裝睡躲過去。
那時候不太管他,但覺得他休息好最重要,也就幫他推掉那些探視。
問題就出在這嗎?
就像在德國開會時那樣,他一直極力避免工作上的人看到他的殘疾、看到他的無助。好像那樣別人就能真的無視這個事實,他的學業、事業還能完全不受限一樣……
只是大家都不忍心戳破而已啊。陳賢想著,咬住自己嘴唇。
是不是就像做了好多準備,突然莫名其妙,裁判一聲哨響,被勒令下場。但坐在冷板凳上,依然在幻想著,還有下一次上場的機會?
誰都知道是自欺欺人。
但單純的一個眼神,或是像高明的導師那樣,自然而然地說一句「可惜了」。
幻想的泡泡就破了。
陳賢也很心疼他,但是關關都要他自己過。
拍背的動作漸漸停下,陳賢騰出手把被子拉過來,遮住了他的雙腿,讓他不要再看到受刺激。然後更緊地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如果可以,別說試試,那些丟臉、那些疼,我都願意替你承受。可我就只能說說而已……我們高明真的做得很好了,就算哥真能替你,肯定也做不到你這麼好。」
「你心裡的難過肯定超出我想像,抱歉,我不該說那種話,想發脾氣就發,沒事的,就是別傷著自己。」他說著整了整高明身下的枕頭,把他穩穩放下來。
懷裡的人兒折騰得不成樣子,汗和淚混在一起,劉海貼了幾綹在額頭上,眼睛緊閉著,嘴唇還是毫無血色。
「哪兒不舒服?是胃疼嗎?」陳賢拉起他緊緊按著肚子的手:「手這麼涼,哪像到夏天的樣子。還能堅持嗎?哥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高明搖頭,艱難地解釋:「只是受涼,喝了冰水……」
「你怎麼可以喝冰水?」陳賢脫口而出:「就這麼管不住自己?」
「我能自己爬起來去接水?我還能腆著臉說『幫我換杯溫的』?」高明猛地睜開眼,委屈得又流了兩行淚下來。可視線對上陳賢慌亂又自責的眼神,他也不忍再說下去了,只繼續傷心地嘟囔:「……別人的好意,有一點就行了。」
「對不起……哎……」陳賢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
真是多說多錯,陳賢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緊閉住嘴專心照顧他。
手摸上去,高明的腹部乾澀又冷,先解決腸胃不適要緊。他讓高明在床上躺好,很快出去又回來,忙忙碌碌,又是給他熱敷又是餵藥。
溫鹽水喝下去,高明終於舒服了些,抬起手拽住陳賢的袖口。
「抱我。」他說。
「嗯。」陳賢側坐在床邊把他攬住。
高明把頭悶在他懷裡,像撒嬌一樣:「我不想再出門了……」
「好,不想出就不出。」
「……可是,世界要丟下我了……」
「不會的,不怕,不怕,不會丟下你。」陳賢撫摸著他的頭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