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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事大,既得缜密梳理,又得威权资望,一时无人可代老将军。嬴政兀自喃喃道,得有个办法,得有个办法,老将军不能有任何闪失,不能有任何闪失。李斯说,君上莫担心,此事终得看老将军气象如何,还是见了老将军再说。嬴政点了点头,望着遍野火把不再说话了。
半个时辰的歇息之后,王车马队整肃起行。大约四更时分,王车马队开到了郢寿北门外十里之遥。嬴政突然一跺车底下令:“停车!城外就地扎营。”赵高一心只想秦王进城好安卧歇息,闻令不禁愣怔了。李斯道:“深夜入城,君上怕搅扰老将军。去传令了。”赵高这才恍然,连忙跳下车高声传令去了。不料,马队刚刚开始扎营,便有一队骑士从郢寿方向飞来查问。李斯快步上前一看,原来是都尉赵佗率兵夜巡,简短问答后连忙将赵佗领到了王车前。嬴政很是高兴,立即便问大军驻扎并王翦饮食起居诸般状况。赵佗禀报说:“占据郢寿三日后,上将军幕府便移到了城外大军营地,城内只留了五千步军;老将军从来严守军旅法度,初更上榻五更操演,卯时准定进入幕府处置军务,从来未见异常。”嬴政皱着眉头道:“李信不是中军司马么,五更操演此等事还要老将军亲临?”赵佗禀报说:“依照军法,寅时操演只练阵法分合,幕府要做的只是号角起令,而后中军司马巡视各营,原本无须统帅过问。然上将军与蒙武老将军却从来都是日日早起,亲自下场与将士一起奔跑操演,李信曾多次劝阻,上将军依然如故。”嬴政听罢好一阵不说话。赵佗便一拱手请求告辞,要立即赶回幕府禀报上将军出迎秦王。嬴政却一摆手道:“将军莫走,一起等候。”赵佗大是困惑,却也没敢再问。李斯笑道:“君上不忍此时惊醒老将军,要等到天亮,将军便等了。”
“禀报君上:行营立好!敢请君上歇息。”赵高快步过来禀报。
“本王要候在这里,看着太阳出山。”
“君上……”
“小高子,教将士们打个盹,寅时末刻起行。”
“嗨!”赵高情知不能争辩,转身大步去了。
“来,将军且坐,说说军旅,想哪说哪便是。”
赵高铺好了一张大草席,又捧来了一坛黄米酒。嬴政与李斯赵佗席地而坐,对着天边一钩残月,听赵佗海阔天空地说起了南下大军的诸般战事。末了,赵佗说上将军正在部署对百越之战,只怕秦军要变一番模样了。嬴政与李斯都对百越大有兴致,赵佗遂说起了百越诸部。赵佗说,越国被灭之后的近百年里,越国王族大支主要分布在两地:最北边的越人聚居区是故越国的瓯水、灵水地带,人呼瓯越,也叫做东瓯,首领瓯越王叫做摇,自称越王勾践后裔;再南的越人聚居处,是闽水两岸与海边岛屿,人呼闽越,首领闽越王无诸,据传也是越王勾践之后裔;其余越人部族则星散于五岭之南,人呼南海百越,以番禺越人势力较大,以讹传讹也叫做南海百粤、南海粤人。这些粤(越)人部族多以渔猎为生,操持农耕者有,但很少,其风习依旧是断发文身部族群居,轻捷剽悍聚合不定,大军应对难处多多。
“将军何以对越人如此熟悉?”李斯饶有兴致。
“末将先祖为会稽越人,经商北上定居赵国,再也没有回去。”
“如此,将军家族是长平大战后入秦?”
“长史明断。”
嬴政高兴道:“好!我军若能多有通晓百越之人,南进会顺畅许多。”赵佗说,还有几个都尉、裨将,也是南楚人或老越人,兵士中也有一些,人人都乐意为南进效力。说话间曙光渐显,嬴政下令起行。车马大队跟着赵佗的小马队,辚辚隆隆地开向了秦主力大军的营地。及至王翦蒙武闻报出迎,太阳刚刚挂上山巅。
“老臣料事不周,使王作旷野之顿,深为惭愧也!”
“老将军数十年驰驱战场,政一夜之野何足道也!”
王翦对秦王深深一躬。秦王对王翦也是深深一躬。这般君臣之礼闻所未闻,此刻却如流水一般自然真切。李斯与蒙武等一班大将肃立两厢,感慨唏嘘不止。尽管王翦步履稳健精神矍铄,但嬴政却分明看出,两年之间王翦是真正地老了。眉毛全白了,眼袋更大了,原本颀长劲健的身躯有些虚胖了,沟壑纵横的古铜色脸膛有了一片片斑痕;从来齐全的甲胄变成了柔韧轻薄的羊皮软甲,那一顶人人熟悉的铜矛帅盔换成了一顶轻得多的将军皮冠,脚下的牛皮铜钉战靴变成了不带铜钉的羊皮软靴。王翦一身唯一没变的,是那一领当年由嬴政亲自下令王室尚坊精工制作的沉甸甸的金丝黑锦斗篷。这一眼打量过去,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