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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竹床,竹床上堆着一些柴草。
老宅里所有的空地方都满满地堆放着东西,一堆旧木头,几件破家具,几个旧麻袋,麻袋虽然鼓鼓的,但里面装的可能却是从旧枕头里换下来的陈年砻糠,或者是冬天烤火的木锯末,甚至是一捆旧稻草。这些东西一放可能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在物质不丰富的年代里,所有可能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东西,人们都舍不得扔,万一什么时候重新派上用场,就能节省一点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用这些东西告诉大家,这块地方是我们家的。这张旧竹床就是谢庆芳放的,表明这一块地方都是齐家的了。自打谢庆芳放了东西,再也没有别人往这儿放东西了。
四斤儿就钻进了旧竹床下面,视角很好,既可看到小跨院的门,又可以直视三进的厅堂。厅堂的西边就是谢庆芳家的房门,她要是夜里出来,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还可以看到厨房旁那个一人小巷,也就是说,从任何方向来的人,都要经过这个地方。
只是人躺在竹床下面很不舒服,竹床很矮,下面是石板地,石板湿漉漉的,湿气透过衣服贴近皮肤,凉透了。
一股有可能发现秘密的自信心,支撑着四斤儿咬牙忍受着。
果然,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了秘密。
大约守了一个多小时,四斤儿就听到一人巷那儿传来动静。有人背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过来。由于背上的包袱很大,包袱皮一路擦着一人巷的墙壁,动静很大。但这人又小心翼翼的,好像害怕惊动别人,走到竹床旁边停了下来。
四斤儿脑子里闪过第一个念头,小偷!
但这人是把包袱搁在竹床上面,压得竹床吱吱响。竹床下的四斤儿看到一双男人的脚,穿了一双白色的皮鞋,一只袜子口还破了。
这人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不来?”然后就转身朝着竹床上的那堆柴草小便起来。也许是憋久了,尿了很长时间,热乎乎的尿液顺着柴草流到竹床上,然后又淋到四斤儿的脸上。
操!四斤儿在心里骂了一句,任由尿液从脸上流到脖子里。这时,又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从三进厅堂方向传来的。他悄悄地侧过脸,看到一双绣花拖鞋从三进厅堂的那道门跨过来了。
男人的声音:“你再不来,这尿都憋死我了。”
女人的声音:“操侬,没正经的。”原来是杜媛媛。
男人的声音:“这是我在一车旧西装中给你挑的最好的,一共二十套,全给你背来了。”
杜媛媛说:“最近也不好卖了,工商局查得严,查到就罚款,罚的挺多的。”
哦,原来是后院的赵大成帮助杜媛媛倒日本“大阪西服”。
“喏,给你,一条牡丹烟,托人从上海带来的。够你抽的了,抽完了告诉我。”
赵大成说:“我这么辛苦帮你带货,就一条烟谢我?”话里不怀好意。
杜媛媛冷冷地说:“大成,别把我当成你满街骗骗的小姑娘。”说完,就背起包袱转身走了。
赵大成也走了。四斤儿赶紧从竹床下爬出来,赵大成好像喝了不少啤酒,那尿里有一股啤酒的味道。
第二天晚上,四斤儿心焦地等待着七妹睡着。七妹无论有多少烦心的事,只要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而且睡得沉。听到七妹轻轻的呼噜声后,四斤儿就悄悄下了床,穿上他那一身行头,又钻进了竹床下面。
这次,他看到谢庆芳夜里起来,在三进厅堂里站了好久,然后又回房间了。
四斤儿刚要松弛一下僵直的脖子,忽然听到一人小巷那边有动静,扭头一看,头皮一麻:真的有鬼!只见一个影子一点声响都没有地从后院那边飘过来,一飘一飘地飘进了共用厨房里。盘腿坐在厨房中央,嘴巴发出像婴儿一样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妈的,吓我一跳!四斤儿在心里骂了一句,原来是张奶奶家的二傻子。这个二傻子一直半人半鬼的,清楚时,比正常人还神,糊涂时,连张奶奶都不认识。他深更半夜跑到厨房里来干什么?突然,四斤儿头皮又一麻,他想起七妹跟他说过,二傻子就是生在厨房里,他母亲生完他也是死在厨房里。这二傻子半夜里跑到厨房里喊妈妈干什么?她妈妈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这时,张奶奶披着衣服从后院过来了,她拉着二傻子的手,把他牵回家了。
一会儿,四斤儿又看见一个人溜进了厨房,还是张奶奶。她悄悄地将别人家灶台上的菜油、酱油、盐等一家一点地倒进自家的油瓶盐罐里。张奶奶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