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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病!�
我反复读着末尾那几句话,千里共婵娟,千里共婵娟。千年后的人们反复吟诵的句子,赫然被东坡兄写在我的故事之后。
我从身上解下一个长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奇怪的器皿,这里的人们从未见过,我从未让它暴露在第二双眼睛之下。它有葫芦般的线条,长弦,我将它夹在颌下,用一根长杆缓缓拉动。
边城曾说我拉琴没有感情,他可知这神秘的乐曲使这里的人们如痴如狂。在公子与晴初那最缱绻的一夜曾为之助兴,在公子去世时被视为接引……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神秘的音乐出自我手,我曾那样不自信,又那样爱着的物事,小提琴。
我缓缓拉出哀婉的音符,碎冰粒一样溅在皮肤上。带着秋天的木叶清香,离群之雁的哀伤,青天里倏忽流过的云层,越升越高,强烈的日光直射下来,透到地面,撒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小麦在身边恩啊恩啊的叫起来,我回头,它长睫毛的杏眼中分明流出泪水。
我停了手,止住琴声,掏出火石,将琴点着。木料与金属混合的焦味升腾起来,将公子坟前的青草熏了一片。最后丢进火堆的,是我的穿越日记。在最初的给了边城后,我又写了一本新的。起初日日满记,事事新鲜,后来是给晴初的药方,晴初的各种起居要目,最后荒疏至寥寥几字。最终一片空白。
我的公子雱,这一曲合你,这把琴合你,只是这个世界不合你。自此而后,我没有音乐,我不再碰琴。
我站起来,揉一揉双膝,回头,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当地,不知有多久了。马车前套着一匹枣红马,不耐烦的原地点着蹄子。车帘子掩着,看不到里面。一个丫鬟正向我走来。那是静生。
“麝奴……你好么?”
我不答,举目看向马车,车中人为何不下车,连帘子也不掀一掀。
“少夫人得王爷允许,来给公子扫墓。但刚才少夫人说……一切都不必了。”静生将几句话说的含含糊糊,她一点也不明白,这“一切都不必”是怎么个意思。
“她还说什么?”
静生将手上捧的小盅递给我。“少夫人要我交这个给你。”
小盅里是一钵清水,水面有幼细根须,米白色,小球型花茎,垂在水下,水面上的部分,已经打出两朵幼芽,双生,并蒂,花头分向两处。
“少夫人说,这个叫做,两生花。”
我别过脸,泪水刹不住的落下。为什么给我?在最后的时刻,给我这样一击。
各人的业障太重,心魔太深。但我清楚她是知道我要走了,我未跟任何人说,但她总是知道了。
我们比千里更久。晴初。但愿人长久,千年共婵娟。
落日正衔在两桠枝头,落单的孤雁缓缓将剪影拉过,暮色将大麦的红色染成黯紫,在地面拉出孑孓的一条长影,如末日天涯。我没有动,马车也没有挪位置。我知道那里面有一双注视的眼睛。我持续的,久久不放下酸痛的视线,我知道这是今生最后的对视。
后记
晴初,我的回忆已到尾声。海棠树正在我的窗外,一树红花流溢血色光泽,你在隔我千年之外的另一个时空,同一个时刻,独守着这同一树海棠。
我好生独自过活,推辞演出,拒绝诉说。边城即将回国,将奉上这几年的等待和钻石。这个我从迷恋,到不屑,到无奈,再至重新考虑的男人,也许终于会站在我的身边,一起许出下半生的诺言。
但是晴初。无论我如何逃离,梦中总是泄露真实情绪。落叶在风里微微腐烂,枝头褪了颜色。这是你,是你的眼神逐渐黯淡,在余生的苦等与怀念中日渐消失了美丽。某日我忽然发现一根白发,在雪亮的水银镜里,冉冉颤在风里。晴初,你的铜镜不会照得那么清楚,我也从不敢想象你华发横生。但是,你总会老去,我最大的庆幸,是与你一致。
几十年的辗转,如何抵得过千年一击。红颜脆弱而墓碑恒久。从现在开始计算,我们谁会先见到他?应该还是你吧。我手中的史书上有你,有他,有相国。但史书总是有误,谁也不知,他的回眸一顾,他瞬间的柔情,有多温暖。
为什么心痛?如果这是一台现代偶像剧,我必仰天大笑,尺之胡说,并撒上一滩狗血。但我何止千里万里来到这北宋,并接受命定的赐予,来完成这一个故事。这故事中本不必有我,你们总是你们。我是多么倔强孤僻的小孩,我不过为了争一时之气,情愿经历穿越之险,在你们业已木已成舟的厚重尘埃下,加上了一桠旁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