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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科,因他才调太高,做的文章太奇,所以常落孙山之外。他倒也不在心上,单单怨恨天地间没有第二个才子,只生得我水伊人一个,时常一阵大哭起来,惊得这些家人仆妇都来慰问。你道他哭什么,他道:“四海之大,九州之广,为何不再生一个才人,做个对手,可为痛哭流涕耳?”因此挥金如土,最好交游,但有一才一技的人,就相留款待,他说:“千羊之皮虽可成裘,究竟不如一时之腋,但恨日前无肘腋,故聊集羊皮以慰寂寥之况。”闻说那里有个诗人,他近便驾车,远即举棹,急图会面。及至一见,则又大笑而还。人人道他是狂是傲,伊人抚掌道:“非我狂也,乃人让我不得不狂;非我傲也,乃人使我不得不傲。我若不狂,更有谁人敢狂?我若不傲,更有谁人敢傲?天下无才,故见有才者,反以为狂;小有才者,及见大才,竟说是傲。如果以才遇才,我狂亦不狂,傲亦不做矣!然傲正是才人本色,狂乃才人雅趣。人人道我是狂是傲,我正叹天下没人敢狂敢傲也!”从此不以功名为念,终日饮酒赋诗,以解胸中抑郁牢骚、感慨不平之气。年虽弱冠,未绊红丝。若论他貌比潘安,才同子建,富拟石崇,岂没有人家来说亲?只因伊人立意必要那有才有色又有情的佳人方肯蓝田纳璧,所以这些说婚的不敢轻易上门。就有人打听得张门、李宅有个小姐虚神捏鬼,说是真正佳人,那伊人大笑道:“你道怎样的叫做佳人?大凡佳人必配才子,才子既是难逢,佳人岂复易得?才子不可无佳人之貌,佳人不可无才子之才,有才子佳人之才与貌矣,又不可无佳人才子之情,合拢来方可谓之真正才子、真正佳人。譬如圣人必居凡山,成佛必是如来,作祖必须达摩,登峰造极,然后足为一世良缘、千秋佳话,此乃天地之瑞气、人物之钟灵。古往今来,屈指数起,有得几个;你道是易得不易得,逢不难逢。最可恨的,才写得出几句烂时文、做得出几句打油歌、讲得出几句糟粕书,他便傲然自得,略无忌惮,而以才子自居。那些昏眼庸夫,自己腹中不足空空无物,便是满满的填着一腔真粪,哄然都称为才子,不惟把才子名色坏了,却把那真正的才子面目反如茫茫大水,沓不可见。我水相公所以常常痛哭,也自为此。若那些闺阁中的女子,施朱抹粉,系绿穿红,做出许多妖娆的模样,露出那些袅娜的行藏,装出无数冶容的腔调,目能辨字,手可涂鸦,比那些浓眉巨目、粗手肥脚的村姑田妇自然比善于此,偏是这些轻浮子弟、蠢欲愚夫饿眼一看,便把燕石视为至宝,轻浮的都目之为佳人,不惟将那佳人名色坏了,连这佳人的真面目也如海底捞针,无从寻觅。所以我水相公不轻择配,情愿终身不娶,正为此耳!怎肯把佳人二字轻轻掷送,以负那真正佳人,使天下真正才子笑耳!你何必妄谈妍好,来骗我水相公么?”只这一番话说得那人哑口无言而退。自此没有一人来说起姻事。
他有个人叔水有源,时常在外经商,每到出去日子,即便叮一至嘱,要他留心打听,凡遇当今才子的诗文词赋,搜罗到家,偿还重价。那水有源这种买卖倒有几分利息,所以每到一处,即访问有名诗话,买了带归与伊人。他从没有中意的,不是说要他糊纸窗,便是说将他覆酒甕。又笑道:“不是老叔眼力不济、胸中平常,只恨天下无才子耳!”水有源经了几番埋怨,心里也觉冷了好些。那伊人偏又作怪,若是没有买得,归家便又十分哀恳,下礼赔情。有源又觉过意不去,只得依旧受他埋怨。这一时适值在苏买货,听得虎丘山有个姓梅的,做得好诗,便买了扇子来求云生写尽,先把那伊人的小影向云生面前描画一番,要求云生用心做那出色的诗词,压服伊人。云生得了这话,竟做呕出心肝的妙句、敲金戛玉的元音,好象树了旗帜要与大将对垒的一般,诗中也带些牢骚不平、眼空一世、独占才名的意思。
不过两日,有源来讨扇子,云生说道:“老丈回去对令侄说,向来傍若无人,平视侪俗,今番可以拜倒辕门、献纳降书矣!”有源道:“若得如此,在下也好出向来许多埋怨的恶气。”云生道:“只怕令侄有才之名,无才之实耳!假使真正有才,这番必然把老丈做个功臣,只是一件:我的诗虽看得过,倘或令侄又高出于我,这也不可不虑。”水老道:“这又怎么样讲?”云生道:“我有一个妙计,你回去时,把这诗不要就说是我做的,只说苏州有一个才子,四方求教者甚多,我恐是个虚名,又受你的埋怨,不去求他。令侄见你这样说,必然十分羡慕,必竟要你再来;你然后又说在虎丘山书画寓中求那人做得几首诗在此,送与你看。他道是书画店的,自然不以为意,倘看了顿然屈服,不消说了;倘视为平平,不表称赏,老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