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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陇西王厚意,某还支撑得住!”高保融也抬头打量着章钺,来关中的路上才听说了章钺离开东京前的一些事,以及赵匡胤兵变叛逃的消息,心中暗暗后悔,可当时周军来的也太突然,荆南一点防备都没有。
章钺嘴角含笑看去,高保融不过三四十岁年纪,面相却是有些老态,说话喘着粗气,嗓音也沙沙的,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便点了点头道:“南平王远来是客,请!”
“陇西王威震西陲,功在社稷,高某外藩小臣,当附尾冀!”高保融谦让道。
章钺最烦官场上这种谦礼,有时碰到不知变通的官员,这种事上就要拉拉扯扯的谦很久,当即笑着侧身虚引,先大步而行。孙光宪和高保勖正要扶着高保融跟上,史彦超在旁哼了一声,紧跟着章钺的脚步而去,惹得李万全和杨重勋一阵尴尬,连连向高保融拱手以示谦意,只得也跟上。
高保融三人被晾在一边有些傻眼,孙光宪捋须微笑道:“这位陇西王年轻而位尊,却能不骄不燥,倒也难得!那些个武夫帅臣桀骜不驯,目光浅短,如何能治理地方,难怪陇西王要撤藩,如今倒正合时宜!”
“吾等本该去东京献上荆南三州户籍图册,可被送来关中,名不正言不顺,当如何自处?”高保融有些不安地问。
孙光宪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陇西王刚得荆南又攻巴蜀,进取关中尽收节镇,真是连消带打,如此高明策略必有得力谋士辅佐,当知厚待我王对其大业深有助益,此行大吉无咎!”
高保融沉思片刻,跟着一路进了驿站大堂,由章钺指引安排在左侧上道落座,而章钺自在右上首对面坐下,并没坐正中主位,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体现出尊重,倒让高保融心中大为感动。
“南平王请用茶!”章钺右手平伸上扬示意,自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放下,又道:“南平王一路行来,听说过东京发生的事了吗?不知如何看待呢?”
“这……”高保融一怔,楞了楞神回道:“自然是听说过,赵元朗得先帝宠信恩重,却行悖逆之举,必为世人所唾弃!”
章钺轻笑一声,又道:“呵呵……不瞒诸位,章某离京也用了些非常手段,按说也非人臣所为,那么,南平王对《关西撤藩令》又如何看待?”
高保融一听,顿时张口结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嘴唇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居然有人直言不讳地说自己非人臣,既非人臣,那不是叛逆么?《关西撤藩令》既无皇帝诏书自然是不合法度,冒然攻战荆南更是如此,明面上说来,可也只能算是逾制行事,还称不上叛逆行为。
孙光宪见自家主公答不上来,为免其难堪,连忙出列躬身为礼道:“荆南节度副使、试御史中丞孙孟文拜见陇西王,请容小臣代我家殿下回话!”
“南平王虽未正式纳土,可幕府似乎已经解散了吧?”章钺面露恬淡微笑,一副从容淡定的上位者之态,悠然出声提醒了一句,却又道:“不过南平王既抱病,孟文先生当然可以代其回话,章某也很想听听你的高见!”
孙光宪一阵愕然,想想似乎也是,苦笑着理了理思路回道:“陇西王坦率直言,虽于朝庭有所不敬,可天下自中唐安史之乱以来,节镇屡屡叛乱,镇将拥下挟上,无视纲纪法度,世人深为苦之。东京朝庭连年征战,复淮南、克幽州,功勋前所未有,可自先帝一去也就止步于此。
陇西王应时离京,不恃强欺凌孤儿寡母,做朝庭所不能做之事,行为虽有不恭,却是君子之德,合乎时下士民心意,天下人有目共睹,只要坚持,必有所成就!”
“哈哈……孟文先生辩才无阂啊!”章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抚着额头苦笑道:“不过……那孤儿寡母确实令人心生同情,有些事若做了,那就要一直做下去,章某自认不是狠毒之辈,但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这是必然,就看陇西王伐蜀是否顺利了!”孙光宪才思敏捷,自然看透了这些事情背后的玄机。
章钺笑而不语,下首史彦超、李万全、杨重勋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算是自己人,可也不是敌对,突然一下就明白了这些话的含义,脸色都变得有点怪怪的。
孙光宪拱拱手,转回高保融身侧坐下,主从两人小声嘀咕着什么。这段对话之后,双方将来的关系渐渐浮出水面,身份地位也就定义为主从了。
那么作为将来的上位者,章钺必须要有所许诺,否则,抢了人家地盘,凭什么还让人家献上忠诚。想要马儿跑,你得先喂草!可这是有讲究的,越是英明的上位者,越不轻易明确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