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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慢踏踏的驾着马车,走在路上,这样子让它很不习惯,频频回头瞧赶车的周卫极。周卫极却靠坐在车门边,隔着门帘与蓝怡小声说话,鞭子都懒得拿起,任黑子慢慢走向县城,此时天尚早,路上孤冷清寂,并无行人。
“男女平等?”周卫极又听到一个新词,“怎么个平等法?”
蓝怡与周卫极只隔着一个门帘,声音轻轻传出,“在律法上平等,男女犯错,同错同罚;女子与男子一样,可以读书,可以谋生,自择婚配。”
周卫极皱眉,“自择婚配?不需三媒六聘,父母之命?”那岂不是乱了?
“嗯,一男一女结为夫妻。”蓝怡把盖腿的被子往上拉拉,盖住自己的全身,只留脑袋在外面,“婚配之事,男女双方两情相悦即可,父母反对也是无效的。一般的人家父母都是开明的,不会在择婿或择妻上干涉过多,只是希望儿女能幸福。男女情投意合成亲后,生儿育女,当然也有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情感渐疏而合离的,我们那边叫做离婚,离婚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旁人也不会因为离婚之事而对这两人有什么偏见。”
周卫极凝眉,深觉草率,“女子本就弱于男子,如何谋生?”
“三百六十行,皆由能力和兴趣选择,不因男女而有不同。”蓝怡怀念起自己从小生活的时空,“女子只要有能力。可做教书,帐房,郎中。耕作,行船,做官等各种行当,男女各凭本事,没有以谁为尊、以谁为主的想法。”
周卫极的脑子,还是无法构想出那样的一个‘时空’该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能明白那个时空中女子生活的要比大周好许多。听得出蓝怡的怀念。他握握拳,那样好的时空,她一定想回去吧。
隔着门帘。周卫极的沉默没有引起蓝怡的注意,她陷入回忆里,接着说到:“但是,那边好忙碌。大家忙着工作。忙着赚取银钱,没时间休息,没时间照看自己的孩子,甚至有些人忙得没时间成亲,没时间交朋友;大家住得地方很小,要花去一生的积蓄才能买下三间屋子,还没有院子;那边很脏,比咱们这里刮大风扬起的灰尘时还脏。出入都要带布巾掩住口鼻;那边吃的东西也不好,很多吃食看着精致。却失了原味,还含有很多对人不好的毒素,吃了会生很多奇怪的病。”
周卫极的拳头慢慢松开,那个时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
“周二哥,咱们去哪个寺观?”
“清安寺,咱们去见清安寺的主持浮生大师。”
黄县城南有伏马寺,城北有清安寺,两者都是佛家寺庙,城东还有道家飞霞观,香火最盛的乃是清安寺。
蓝怡来了兴趣,“二婶说浮生大师很难见的,说他是得道高僧,足有一百多岁了,周二哥与他认识?”
周卫极轻轻点头,“我有幸见过浮生大师三次,昨日前去拜会,浮生大师并未闭关,今日才带你过来。一一,你的身世我与浮生大师讲了,他不会说与旁人。除了我,你还将身世说与过何人?”
“只二哥一个。”
周卫极略安,“此事只限我三人知晓,不可再告知旁人,一一,可晓得其中利害?”
她当然知道。
清安寺正门前人流不息,香烟渺渺。周卫极未作停留,驾车到寺庙的侧门停下,扶着蓝怡下车,给她紧了紧衣帽,“莫怕。”
他似乎是说与蓝怡听的,也像是说与自己听的。
周卫极上台阶,叩三下木门,便和蓝怡在门前静静等候。
清安寺正门浮尘人声,侧门处却是极安静的,几声木鼓寒鸦中,一个十一二的光头清秀小和尚打开门,双手合十退到一侧。
侧院内被一株古木覆盖,蓝怡抬头,看见树枝间有几个鸟窝,树边的小凉亭挂了块古旧的木匾,上刻“默影”二字,蓝怡被这块匾额吸引,轻轻念道:“寒枝高处巢默默,不见飞鸟掠影来。”
小和尚抬眸略带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双唇微动却马上又做出高僧般的深沉模样,在前引路。
穿过侧院,里边是个更小的院落,院内积雪未除,两株寒梅傲立雪中,已带春意。周卫极扶着蓝怡走进禅房,佛像前盘腿坐着一位瘦小枯干的长须老僧,若不是他的手在一一数着佛珠,蓝怡定会以为这是一尊坐化的肉身佛。
这就是清安寺的主持浮生大师?果然很有大师的模样。
蓝怡跟着周卫极给佛祖上香叩头,坐在老和尚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并不说话。
老和尚手持念珠,一颗颗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