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1/4 页)
舜华顺着他的目光瞥过去,正见殿间云母屏风上一袭半湿的黑衣斗篷,顿时恍悟,冷冷一笑:“明日见了你父亲我倒要问问,我做母亲的虽然未尽全力,八年里不得不处在深宫,无法教你向上。本以为他沈峥堂堂一国丞相,作为父亲自该是教导有方,不料今日所见,原来是如此成果,竟容许你仗着那些皮毛之技,便以为自己可以做飞檐走壁的刺客,夜闯禁宫!”
“刺客?”沈伊本是不痛不痒地听着,这个词入耳时,着实觉得有些不妥,忍不住道,“母亲,能不能换个说法……”
舜华怎想到一番训诫下来,他还是这样若无其事的模样,怒不可遏道:“什么!”
沈伊在她的喝声中一个激灵,连连颔首:“是,是,刺客。母亲教训得是。”
“姑姑,”夭绍在旁解释,“伊哥哥得到憬哥哥入城的消息,知晓我一直惦记着,这才冒雨入宫,想要及时告诉我的。”
舜华闻言一怔:“阿憬已来了邺都?”
“正是,”沈伊这才底气十足地抬了头,“阿憬是今日傍晚入的城,眼下已在云阁。”
舜华道:“你父亲去信不过三日,阿憬竟这么快便至邺都?”困惑之下略起疑思,不禁微微出神。
沈伊趁机迅疾披了黑绫斗篷,对夭绍眨眼:“消息送到,我先走了。”袍袂一振,已是黑衣如烟,瞬间夺门掠出。
舜华不住摇头,望着在风中兀自晃悠的门扇,命殿外侍女关了,这才低声叹息:“若不是禁卫统领看你是丞相之子的情面,你以为自己可以这般来去自如?当真是不象话。”回身坐在榻边,见夭绍忍痛已忍出满额冷汗,忙在一旁洗净丝绢,擦上她的面庞,柔声道:“若疼得厉害,我去找太医过来。”
“不用,那些太医对这腿疾素来无法,”夭绍脸色微微发白,眸光流盼间依旧故作轻松,“七郎私自出宫的事,想必此刻婆婆已经知道了?”
舜华不动声色:“你以为呢。”
“有何处罚?”夭绍笑问,“是跪叩佛堂,还是抄写经书?”她自是比任何人清楚,她的婆婆,那个执掌东朝朝政、令五州风平浪静的当朝太后,到底是个怎样睿智明练的女人。自己小小的一点伎俩,如何能瞒过她的双眼。
“没有处罚,”舜华在夭绍略起的惊讶下从容微笑,“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想请教郡主。”
舜华姓顾,乃东朝丞相沈峥之妻,亦是江左士族武康沈氏的主母,即便是在八年前因故被沈太后召入宫中以女官名义伺候身侧,身份也还是尊贵非凡。在夭绍入宫后的五年,舜华陪伴她身侧俨然是母亲的教引行事,此刻却突然对她以“郡主”尊称,倒听得夭绍有些忐忑无措。
“姑姑是在生气?”
“生气?”舜华摇头,“倒没有。你的本领确实是越来越大了,连禁卫统领张瑾将军也听你指令行事,如此了得,我怎敢不称你郡主?”
“姑姑。”夭绍拉拉她的衣袖,轻声撒娇。
舜华却难得地不为所动,淡淡道:“姑姑很想知道,你大胆唆使七郎去慧方寺,是谁授意?”
夭绍眼眸含笑,分外灵动:“不可说。”
她这样的答案下事情的真相已呼之欲出,舜华莞尔,轻轻抚摸她的发,看着她竭力忍下疼痛的平静笑颜,心中又怜又爱,伸臂将她揽入怀中。
夭绍的母亲是本朝长公主陵容,父亲为当朝太傅谢昶的幼子谢攸。八年前父母双双离逝时,夭绍九岁,而她的弟弟谢粲方才六岁,守完孝三年,沈太后怜幼女遗孤,封夭绍为明嘉郡主,擢谢粲为东阳侯,将姐弟二人接来承庆宫亲自抚养,至今已有五年。
此对姐弟聪慧至极,但性格却是难以束缚的跳脱,尤其是如今已十四岁的东阳侯谢粲,顽劣难驯,惹祸不断,素来是沈太后责之怕严、宠之怕溺的一大心病。今日傍晚,谢粲假扮禁军随驾的事,若按往常,沈太后早已遣人去寺中拿人。而方才却硬是将此怒压了下去,虽则心中不舍夭绍处罚是原因之一,但更大的原因,却也是明白,谢粲此行,定然是受太傅谢昶在后嘱托,暗中保护太子行事。
当前朝中形势如沈太后所说,正值多事之秋。皇帝萧祯得怪病昏迷不醒已逾数月,西南荆州烽烟弥漫,北方又有明妤公主联姻之事势在必行。沈太后时隔多年再次垂帘掌政,虽铁腕强势一如往昔,但也不得不防有人在皇帝病卧之际暗藏祸心、趁机发难。太子仪驾赴往慧方寺,随侍虽高手如云,却比不得有谢粲同行,如此才能做到无时无刻、寸步不离的贴身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