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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后记得,那时的自己还是先皇的玉妃。
延庆十五年元月,玉妃之子萧祯被封储君,皇帝下令当时的尚书令谢昶为太傅,御史大夫沈弼为少傅,同授太子学业,又传旨自世家大族挑选聪慧少年侍读东宫学舍,赵谐、沈峥,都是当时被选中的贵胄少年之列。
不论是祖宗训诫,还是历朝规矩,即便身为太子生母,玉妃也无法干涉太子的学业。不过她与历朝的太子生母亦有不同,她的兄长,少傅沈弼,正是太子的老师之一。
“太子是极聪慧的,娘娘不必担心,”沈弼面对她的垂询时如此回答,“几个陪读的少年中,谢攸文思敏捷,云濛精明缜密,沈峥政见独到,裴行则最具谋智、不可小觑,那个年纪最小的、来自吴郡赵家的赵谐,年纪虽少,却如璞玉可雕,将来待以磨练,亦是天子身侧的佐治之才。还有湘东王萧璋,虽同为皇子,可叹其心昭朗,对太子殿下却是忠心不二。”
玉妃道:“哥哥说了这么多,为何不提郗丞相之子、郗峤之?”
“此子乃人中龙凤,才可堪国,”沈弼话语深长道,“但凡如此能人总是要旷古圣君才可驾驭得了。将来等此子长成、羽翼丰满,对东朝而言,若非大福,必酿大祸。而且……”
见他有意沉吟,玉妃道:“哥哥但说无妨。”
“是,”沈弼这才叹着气,不无忧虑道,“太子学舍诸人,俱以此人马首是瞻。”
“什么!”年轻的玉妃闻言气得手指发抖,“那太子威严何在?”
“麻烦的事正在此处,连太子对他亦是十分的信服,”沈弼苦笑无奈,“娘娘也该知道高平郗氏世代出绝色佳人,今年中秋夜宴时,郗丞相两位女儿入宫赴宴,容色冠盖群芳。太子少年情动,私下似乎已经对郗家幼女情有独钟。”
“郗家幼女?”玉妃思索道,“郗敏之?”
“娘娘记得不错。”
“那少女姿容确实娇美,连我看了都喜爱,”说到这里玉妃已经是笑意溶溶,瞥了一眼沈弼,嗔道,“哥哥先前的话险些吓唬了我,如今既是太子与敏之情投意合,将来等孩子们长大了,郗家自是逃不过此桩亲事。郗氏一门重手足情深名扬天下,若敏之为太子妃,郗峤之自是与太子同行同止。”
沈弼笑道:“但愿如此。”
兄长那时的笑容间别有忧虑,可惜当时的玉妃还是稚嫩了些,无法看到他所预见的深远。待之后祸事连连发生,郗氏一门问罪之际,当初太子学舍的旧人几乎人人挺身而出,连带已做了皇帝的萧祯,亦是没有顾忌、不分尊卑地闯入承庆宫,当母子两人因此事失和差不多到了兵戈相向之际,沈太后才知道,当年的自己犯下了多么天真的失误。
吴郡赵谐,可不正是那些旧人之一?说起来是沈弼生前的得意门生,沈太后却知道,武康沈氏与吴郡赵氏的关系,远远比不得赵氏与郗氏的亲厚。
想到此处,沈太后睁开眼眸望着秋阳照入窗纱的氤氲光色,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婆婆叹气,是有什么忧愁?”少女明澈的声音温柔含笑,自身后传来。沈太后转过头,这才见夭绍换下了宫装,只着一袭普通的明紫长裙,盈盈站在帷帐旁,望着她目光微有疑惑。
沈太后皱了皱眉:“你换了衣服要去哪里?”
“婆婆忘记了么?今日是十六,”夭绍扬起脸,笑着说,“婆婆在我十七岁生辰那日答应的,往后夭绍半月住在宫中,半月回谢府。如今阿公也老啦,膝下无人照顾,夭绍想……”
“太傅老?”沈太后心事并未完全放下,闻言冷笑道,“哀家看谢太傅精神矍铄得很。”
夭绍抿了抿唇,微笑看着她。
沈太后哼道:“你不必这么看哀家,哀家答应你的事自会算数。不过――”她转目一笑,眸波潋滟,“那幅百鸟朝凰的锦帛绣好了没?”
夭绍的笑意僵在唇边,沈太后淡淡道:“绣完才许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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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时光在针线下流逝飞快,夭绍得以出宫时,瞑光四合。回府见了祖父谢昶,取了出城的令牌,便换上男子长袍,戴了斗笠,飞骑出城。
夜色缓缓降临,皓月当空。
邺都城南十里之外有山名“兰泽”。兰泽山不高不奇亦不险,曲水横流其下,平原旷野于前,风致秀湄,东朝第一寺慧方寺建于兰泽山顶,日出沐金辉,月出披银泽,佛香缭绕的兰泽山在世人眼中总是那般地高仰圣洁。
自城中去往兰泽山的古道上,夭绍策骑白马履尘急驰。因当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