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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燕台殿建在一个孤岛上头,四围都是乱石,垒断出路,惟容小舟一叶,可以委委曲曲,往来无间。这水是真金走后才通,从哪里来向哪里去,他全然不知。
一时小舟撑来,他举篙一点开来,自然而然生出了几分寻幽访胜的兴味。当下脸带微笑,一篙一篙地慢慢向上游划去。几个太监在后头要另外撑船跟从,被他摇手止住。
这时前头又有花瓣冲下,他这回眼疾手快,捞起了两瓣。这一下更是诧异:这花瓣不是纱绢之类假制,入手柔腻润泽,竟是真桃花。放到鼻端一嗅,似乎还闻得到香气。真金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犯了呆气,心想:难道是宫中降落了天台山的仙女么?
他再撑一段水路,穿过了一道小石桥,转过了几株大柳树,忽然听见渺渺茫茫一阵歌声。
声音柔美,婉转动人,他不由倾耳细听,原来是一阙“卜算子”:
我住长渠头,君住长渠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渠水……
真金听了半刻,慢慢变了脸色。
64第六十四章
歌声出自水渠西岸边一角飞檐下头;隐隐似有颜色娇嫩的衣裙飘带从红漆的廊柱后头扬起。
真金并不迟疑;举桨向那边划去。
到了岸边;他撩起袍子下船,还没站稳,便见两丛黄绿的灌木后转出两名汉装女子——数日未见;二人似乎都有些清减。不是别人;一是九歌,一是冬雪。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跪倒:
“王爷!”
真金打量了二人片刻,平静地问道:“是谁在那边唱歌?”
“是一个宫女。”九歌忽然有些忐忑,轻声答道。
“哪里的宫女?”
“就是……就是‘披香苑’里的。我跟冬雪姐姐一个个问过啦,就她最会唱歌,就……就……”
九歌平日伶牙俐齿;虽口头上从不肯让人,内里却最是欺软怕硬——当初在周察那里,连高声说话都不敢,及至见了真金,仗着他爱主敬仆,便一直两眼向天,飞扬跋扈,将他呼来喝去、嘲讽挖苦早已惯了——但那日真金发怒,将她绑了一回,她自此没了威风,在真金面前说话的声气儿不知不觉间一降再降,到得今日,不竖起耳朵仔细听,几乎已听不明白。
抚今追昔,小姑娘自然委屈,再想起兰芽的苦处,原本预留着用来打动人心的眼泪便收束不住,噼里啪啦掉了起来。
真金忽道:“你们姑娘呢?”
“姑娘……”九歌抹了一把泪:“姑娘在殿里躺着,姑娘……眼睛都哭肿啦,身上也……也不舒服。脸儿……黄黄的,真是……真是可怜。”她一头抽噎,一头还不忘顺口儿撒了个谎。
真金此刻手中仍捏着那瓣桃花,这时向地上一扔,问道:“这是她的主意?”
九歌又看了冬雪一眼,低声道:“不是。”
真金冷笑:“不——是?”
二人齐声道:“不是!”
的确不是兰芽的主意。
是两个丫头因实在替兰芽着急,连日来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出来的。
相传武周时,有一年女皇武则天隆冬时节醉游御花园,见几株腊梅开得甚好,一时心血来潮,挥笔写下了一首催花诗,令百花连夜冲寒开放,不得有误。
武皇写完诗便回宫睡觉去了。宫女们唯恐她次日酒醒,恼羞成怒,迁怒于她们。便连夜用纱绢之类剪裁缝制成各样鲜花,用细绳系在树枝上头。次日女皇游园,果然龙颜大悦,重赏了一众宫女。
这个故事九歌曾听文天祥讲过,那日听兰芽说“羊车望幸”的典故时,她若有所悟,想了几天,将两个故事凑合在一起,想出了这个计策——要用桃花将真金引来,替兰芽好好地奏一纸“陈情表”。
原本要制假花,偏巧那日李嫔又来,说起春日时曾用密封的腊盒留了许多桃花瓣。九歌听了大喜,见李嫔是个好说话的,便讨了一盒来,又省工夫又好用。
那曲“卜算子”则是冬雪的主意。
李之仪这阙词意浅情深,极有民歌风韵,彼时差不多的官宦人家,都有歌姬唱过。冬雪在襄阳吕府时听过两回,也就记下。
昨日她与九歌沿水渠走了两趟,见“披香苑”与真金的书房恰巧分处水渠头尾,因此灵机一动,多布了这步棋:就算桃花不被发觉,也要用歌声将真金引来。
此时见真金已有怒意,两人连忙将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
真金听完,淡淡问道:“你们费尽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