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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欠他的,一笔连着一笔,她会无比清晰的记着。
等到年华逝去,她也许会真的忘记他,任那绰影消匿在生命中川流不息的过客中,有关他的一切痕迹会逐渐淡下,她不会用力记住他,记忆模糊时,会记起曾以欠了一笔账,只他又是谁…
残忍而又美好的臆想,她的眼眶又温热了。
尹文尚即立起身,稍有温暖的手,重又握紧了剑柄。低沉的号角吹响,温软的声音与城下震天动地的炮火声相去甚远,她已听不得他最后说了什么,似叮咛,似安抚,总是那么轻轻的,她也是才想起,他从未在自已面前强硬过一个字。
殷红晕染的天边,是她今日所能看到最明亮的颜色,她庆幸目中仍能识别色泽。
咆哮的厮杀声震耳欲聋,刀剑矛戟,炮火相持,城门内外顿时陷入一种难言的亢奋中,鲜血在此时比烈酒更能振奋人心。呛鼻的火炮气焰,渐渐掺揉了血的腥重、由晚风扑入,又散开。
最前锋的厮杀声渐渐飘远,她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然倒下,再一些人而是冲破了林立的铁甲围防,杀向了更远,离南宫门不远的地方。
她静静握紧十指,气息平定后,方吩咐道:“将延陵将军请上城楼。”
卫将听命持旗在城楼一角挥动着军令,不消半刻,熟悉的步声由模糊至清晰。她抬目,迎着那胄甲摩擦的声响,昏色中全看不清他身影。直到听见他单膝跪地的声音,她方错开目光,正视着前方隐隐约约的银色光芒,似乎看到了一座巍然峻山。他还是延陵空吗?那个只会吹箫弄琴,流连红馆香楼,以酒渡日碌碌无为逍遥于世的延陵空吗?原来他的身影也可以如此巍峨,气息也会如此刚强。
“把战甲脱下逃出去,去红馆也好,妓房也罢,总之不要在这里。”收敛而起的惊诧掩在强硬的声息中,他不是她的兵,她也从未向他要过什么,所以他绝不能为她死。
“夫人,宫前杀声尤盛,太子恐有不挡,臣请自带千名将士前去应援。”道劲刚强的声音落在被炮火轰得摇摇欲坠的城楼上。如今景况,相伴十几年的兄妹,是将与帅,是臣子与君主的夫人,他是她的兵,更是她的戟。他不会退,从选择的那一日起,便决心如此。
“你疯了?!”她冷言喝他,一学击拍座柄,“多说无益,依我言退逃。”
她比他更坚定,延陵是她偿还不尽的债,她不能看着延陵一族最后的血息断烬于一场无谓的生死争锋中。他是最不屑玩弄权力的延陵空,野心与权势于他从来都是最低贱轻微的东西,他将它们看作尘烟。然而却是选择了在这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厮杀中浇洒年轻的热血,他的人生不应是这样,他当做回延陵府的娇少爷,洒意红尘,拥着常人饮羡的富足享一世安然。
“夫人,京畿营军包围了延陵府,臣之妻母如今身在人手,臣再请夫人允臣出兵。”
圣元帝竟以挟持澹台夫人,果真是他们卑劣一分,他便能卑劣十分。论说手腕,终不过尔尔,他们与他未能分出高明与低劣,均是乌合之众。愤恼的与焰冲斥在心头,他若敢动澹台夫人一根毫毛,她必能覆灭他全族,他之子嗣孙儿,定当一个不留。她从不惧拿人命同他赌,只怕他赌不起!
“延陵将军。”她摇了摇头,连叹息都无力,便只得生硬地笑,“定要生擒圣元帝。”
闻声延陵空仰了目,深瞳一丝丝凝紧她失了光泽的双目,笑意迎着晚风展露,只可惜她看不见。
“我绝不会逊于他们。
延陵空亦可以为你死,只你记得便好。”他微笑着脱口,待她唇角僵硬的弯度寸寸抿直时,起步转身,右腰佩戴的饮血剑闪熠着寒光,冷声号令城阶上十位将士留此据守后方,城下数千死士已目光逼咄地迎上,一声鞭落,长剑层层离鞘。
“答应我,不准死。”寂静的声音由身后飘来,后脊僵了一僵,终还是几步迈下城阶,右手握紧,这一握,是他对她的诺。
一诺而半天下,一诺而无死生。
她便立在城墙之楼,目送着尹文尚即的军队杀出战海,又送走延陵空,火光接天,阵列森然。昔日煌煌威盛的城门坚不可摧,已再难阻挡噩梦降临。卫守边痿凯旋而归的御道,如今只剩血色浇漓横尸惨陈。这条曾经标榜为王朝尊严的大道,是在用年轻的鲜血书写它最后的忠诚。
身后忽传来急促的脚步与猝然不及的厮杀声,死亡往往会在毫无预警中悄然步至,便如同此刻。周身围守着延陵空最后留下的将士,城楼前,尹文尚即部署的侍卫已投入奋杀中,只那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