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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张网一撒,便是一兜新鲜鱼虾,留下一两条自家吃用,余下的便就进兜售给这江面上行着的大船,换个一两吊钱花用,乃是个极好的营生。
怀风手扶船舷,便见一叶扁舟老远外破浪而来,顷刻间已到了大船跟前,一个渔翁头戴斗笠,手中拎一条尺来长尚自张腮甩尾的金黄色江鲤,冲怀风嚷道:「这位相公,可要吃新鲜打上来的鲤鱼吗?只要五十文钱。」
斗笠下,露出三十来岁黑黝黝一张面孔。
这面孔甚是普通,毫无出奇之处,怀风见了却心头猛地一跳,险些失声惊叫,总算他历练已久处变不惊,一瞬惊诧过后便即镇定如恒,对着那汉子道:「来得甚巧,我正想吃鱼。」
悬了这许多时日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忍不住唇角露出几分笑意。
那汉子正是怀风随同阴寒生前往总坛时在码头上见过的厉冤阁门人,此时一脸憨厚之相,竟似不识得怀风一般,将鱼用根叉子叉了递上船头。
「这鱼虽然好吃,可还及不上这江里产的黑鱼,那东西的肉才叫鲜美,可惜不好打捞,须得晚上才捞得到,相公若想尝尝,我今晚给你送几条来。」
怀风眼神一亮,连连点头,「甚好,捡那大的送两条过来,少不了你赏钱。」
手一挥,叫张有才将五十文钱包好了丢到那渔船上。
那汉子得了钱,喊一声,「好嘞!」
长蒿一点一晃,小舟箭一般去了。
怀风蓦地心情大好,指着那鱼道:「叫厨房给我做道糖醋鱼来。」
他胃口一开,底下人也松口气,张有才颠颠地拎了鱼去,心里暗道:谢天谢地,可算肯吃饭了。
竟无人奇怪这船半日行出多少,那渔夫晚上又怎么寻来。
怀舟与魏长清密谈半日,傍晚时分自船舱里出来,已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此时长河上一轮圆日艳红似火,于水天之际将沉未沉,天边一抹晚霞绮丽莫名,金黄夕晖与霞光交织成一天一地,映出船头一人侧影,江风轻拂中正凭栏远眺,似沉醉于眼前美景,浑忘一切烦忧,故此长眉秀目间一派宁和,唇角微翘,竟似有淡淡喜悦。
怀舟看见这一幕,一时竟不敢走近前去,生恐自己一现身便坏了那份静谧欢喜,只定定站在舱门前,痴痴望着怀风身形。
怀风见了那打渔的汉子,已知堂兄定然追查到了自己行踪,今晚便会有所动作,前来救自己逃脱,心中那一份激动自不待言,这些时日的郁郁之气更是一扫而空,望着那轮日头,见它一点点落下来,眼见便要沉入水中,止不住欢欣流露。
「王爷、二爷,该用膳了。」
他两人一个看景一个看人,均自欢喜沉迷之际,忽听武城来了这么一嗓子,登时惊破一片宁静。
怀风被叫得回了神,一侧身便见不远处怀舟正含笑凝望这里,目光如暖阳般温柔祥和,似只这样看着自己便是心满意足喜乐无限,心下蓦地莫名一痛,想到自己就要不告而别,不免害他再伤心一次,歉意油然而生,竟忘了拉下面孔横眉冷对,就这般呆呆回望过来。
怀舟本拟看到的又是一张冷脸,孰料左等不见右等不见,微觉奇怪,走近了道:「天晚了,进去用饭吧。」
语声轻柔,状似求恳。
怀风心头一软便要答应,可又生恐错过了厉冤阁弟子的接应,因此一时犹豫,见怀舟只是不急不躁等着,越发难以决断,磨蹭片刻,回头望一眼残阳如血,心下一横,道:「何必为了一餐饭舍却如此美景。」
怀舟一怔,旋即微笑,「说的是,那饭早些吃晚些吃都是一样,错过了这江山如画却是得不偿失。」
挥手遣退身周侍卫,同怀风并肩而立,一道眺望这江天一色,端的是千般耐心万般迁就。
此际江上起了阵阵江风,夹裹了水汽扑面而来,怀舟身形一侧,立在上风处,挡住寒意袭来,怀风看在眼中,心口一阵发紧,闷得几要喘不过气,扶在船舷上的手不知不觉捏得死紧,指节处竟微微发白。
「哥哥……」
两字呢喃出声,转瞬消散在风中,便连怀风自己也不敢说听得分明,偏怀舟是将他一举一动都印到了心上,这声唤虽轻,却听得清楚异常,心下一喜,问道:「怎么?」
怀风不敢看他眼睛,目光落在江面之上,低低道:「我以前年少无知,不分轻重,总是做错了事惹你生气,如今我大了,分得出是非对错,可一些事做出来仍是要害你不悦,甚或难过伤心,你……你可会记恨于我?」
不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