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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顾扬灵的肚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但并不显怀,小腹处只是小小隆起。顾扬灵欣喜之余,面对的却是仍旧猖狂不止的孕吐。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顾扬灵刚吃了几口饭,就趴在罗汉床的边沿,对着地上的瓷盂吐个不住。自打一个半月开始,孕吐就一日比一日严重。喝了药也不行,每日里胸口猛犯恶心,吃不下饭,还吐得厉害。原先还能吃一碗,现在只能吃进去半碗,还要吐出来一半儿。
“刘大娘不是说,过了三个月就好了,这都三个多月了,怎还吐得这样严重?”嫣翠急坏了,每日里看着顾扬灵吐个不休,于她而言真是焦心。人家怀孕都是往胖处长,偏她家姑娘,竟是瘦了。
“人跟人不一样,许是姨奶奶身子柔弱,这才遭了这么多的罪。”红英见顾扬灵不吐了,忙端了茶碗给顾扬灵漱口。
顾扬灵叫人把饭食先撤了,重新躺下,胸腔胃部翻腾着恶心,叫她难受极了。
“我小时候见过旁人怀孕,好吃好睡的,就不似我这般。”顾扬灵说的是她二婶婶王氏,王氏怀头一胎的时候她六岁,第二胎的时候她八岁,每一日她都要往二婶婶的西厢房里跑上好几次,一叠声地问二婶婶,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和她玩耍。
顾扬灵抚了抚自家的小腹,这一晃都许多年过去了,二婶婶和两个弟妹都化成了白骨,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已经度过了那么多个春秋。
可恨她一直困在薛府里半点不能动弹,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何日才能找到凶手,替家人报仇。
顾扬灵想起那男人死前的话,小三子,老大,禹王。她眯了眯眼,看着自家的肚子抿紧了唇。希望这胎是个男孩儿。她是个女人,能看到的天地,能走动的天地实在是太小了,行动间薛二郎又盯得死紧,半点儿自由也没。然而这事儿又不能靠薛二郎,她能全心全意依靠的,就只有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了。
顾扬灵细细想了一回,胸腔里又是一阵翻滚,她扑在床边,对着瓷盂一阵猛吐。
红英忙上前轻抚着顾扬灵的后背,嫣翠立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忽的一抬头,瞧见窗外人影闪过,心下起疑,几步走了出去。撩开珠帘一瞧,红儿正扶着门框一脸急色地立在门口处,见得她看过来,忙招了招手。
“那位玉姑娘又来了呢!”屋外的廊檐下,红儿缩头巴脑的,眼睛朝大门处看看,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嫣翠。
嫣翠没好气地看着她:“她又来做甚?不是叫你和她说过,姨奶奶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说了的。”红儿委屈极了:“可她偏来,我说得口干舌燥,她就是不肯走,非要我来通报。我看她总是站在大门外头也不像回事儿,要是二爷偏巧来了,可不是又该撞见了。”
嫣翠听了更是气恼,这女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遭人憎,又怎么也甩不掉。前几次就是如此可怜巴巴儿的立在大门口,叫她走也不走,可屋里头姨奶奶偏生吐得厉害,哪个还有闲工夫理会她。
昨儿个就偏巧碰上了来东院儿的二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夜里二爷便去了那骚蹄子的屋里头。今个儿又来,难不成又要故伎重演?再这么来几次,姨奶奶的脸面哪里摆,叫底下的丫头婆子怎么看怎么想?
嫣翠气得胸膛子直冒火,红英却撩开了珠帘,道:“红儿去把玉姑娘请进来,姨奶奶要见她。”
嫣翠登时睁大了眼,几步冲进屋里气势汹汹道:“姨奶奶正是难受,理会那骚蹄子作甚?她爱在门外头等着就叫她等着。”
顾扬灵嗔怪地看着嫣翠,道:“你这脾性子也忒是厉害了些,往后可怎么嫁人。”又淡淡叹了口气:“知道你疼我,可总这样也不好,我便劳累一场,也好一劳永逸,免了后头的麻烦。”
嫣翠眼睛一转,这是要收拾那骚蹄子了?立时眉开眼笑,她就知道,姑娘不是没办法,就是太好性儿,依着虎丫的说法,姨奶奶是读书读傻了,给自己画了个圈儿一缩,瞧着就叫人憋屈。
玉流波一路被红儿引着进了东院儿,她轻垂螓首,可那双眼却一刻没曾闲着。她并非富贵窝儿里长大的,小时候也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这才把她卖到了那不是人去的地界儿。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她孤身一人在风尘堆儿里打转,除了爹娘给的一张貌美如花的脸,一副娇俏丰腴的身子,凭的便是一颗七巧玲珑心。
如今大了,那眼睛也是见过了许多世面,只这么一扫,便知这院子是叫人费心拾掇过的。精致雅趣,又透着富贵华丽,心里头就嫉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