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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了,用手挡住嘴,不叫蒜气传出去:“嗯哼,爷知道你不是故意做这些民间的吃食来为难爷。你有心了。”婉兮这才垂首莞尔:“其实这榆钱儿,我在家都不用做饽饽里,单就折一根树杈儿,坐在墙头上用嘴直接咬着吃了。新鲜的榆钱儿,不输鲜果,格外鲜甜。”皇帝听得神往:“爷明白,在这宫墙里,你着实受拘了。爷亲见过你在花海里的模样,那一刻的你才是最开心的。”话说到这儿,便又绕不开了那个死结。婉兮抬眸殷切地定是着他,那句“那四爷就放我出宫吧”已经到了嘴边儿,可是却不知怎地,没那么冲的勇气可以直接说出来。她只盯着他面上那块被她咬红的印迹定定出神。皇帝垂下眼帘去,错开话题:“嗤,你怎知我上火了?”婉兮自是不能将偷听见皇后话的事儿说出来,便咬咬嘴唇:“看爷脸上那块红,就知道了。”她别开脸去,望向窗外:“奴才是咬了,但是本来是要咬着自己的辫梢,所以没用实力。可是咬在爷脸上,却留下这么重一块红,便叫我想起小时风寒发热时,额娘会帮我挤额头,额头便出这样一块一块的红,额娘说红了就好了,那火就出来了。”她垂眸黯然片刻,继而抬起头来,努力一笑:“于是奴才就猜着,四爷是上火了。”皇帝没说话,而是伸臂横过桌面来按住她的小手。“你想你额娘了。”婉兮努力一笑:“皇上这些日子少吃些荤菜,叫御厨多做些时令的绿菜,举凡新下的菜缨子、鲜花瓣儿、果菜叶子皆可包饽饽、做菜羹、熬米粥,都能帮皇上败火。”皇帝点点头,却是皱眉:“你既说到此处,接下来便定是告退了。”婉兮努力笑笑:“奴才已然出来不短的时辰。皇后必定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她说着忍不住眉心微蹙:“奴才本不该……耽误这么多时辰的。”她手背上便一紧,他幽幽道:“我都明白,嗣后我会叫人去给皇后交待。”婉兮又想了想,努力歪首俏皮一笑:“皇上既用得舒坦,可否赐奴才一个恩典?”皇帝扬眉:“还是想说出宫之事?” 孑然她心下也是不由得涌起无言的酸涩。可是她却只娇俏一笑:“奴才说了,皇上就肯准了么?既然明知皇上不会准,奴才倒白白浪费了一个恩典,那多亏呀。”她这样的巧笑嫣然,反倒叫他心下更生怜惜。他便更不舍松开她的手:“……那你说。只要不是说出宫的事,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婉兮垂下头去:“四爷与我说说那不开心的事儿吧。”皇帝一窒。婉兮自己也紧张得垂下头去,攥紧了衣角:“我知道后宫不可干政,可是我又不是皇上的后宫,皇上就算与我说了,也不算违背了祖宗规矩。”“况且我生于乡野,于朝堂之事什么都不懂,爷纵与我说了,我也都是鸭子听雷,全听不明白就是。”他漆黑的眼珠儿微微一转,唇角已是扬起:“嗯哼,你是怕爷将那闷气积在心里,郁卒出病来。不是你想听那前朝的事,你只是想叫爷发散出来。”婉兮耸耸肩:“其实我是好奇,这天下究竟有什么样的人、何样的事,才能叫四爷这样心胸宽广的人上了火。”婉兮说着又是歪首莞尔一笑:“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四爷是天子,奴才忖着四爷的肚子里怎么都能装进一列大船队了吧!就如当年康熙爷下江南,又如前明郑和下西洋那么些的船才是。”皇帝被她逗乐了,摇头而笑:“你呀,是想说我肚子里总不该阴沟里翻船才是。”婉兮便也笑:“奴才是那么想,不过总归不敢那么直说出来。”皇帝叫李玉,李玉送了牙刷、薄荷青盐进来,伺候皇帝漱口净手之后,皇帝才轻叹一口气道:“我杀了一个人。是朝廷一个重臣。”婉兮垂首点头:“皇帝处死臣子,历朝历代都不稀罕。”皇帝轻轻闭上眼:“朕自问性子宽仁,自从登基以来也是以仁、孝治国。朕不愿轻易诛杀大臣,尤其是这样的重臣。况且,他本罪不至死。”婉兮伸手将碗筷缓缓收拾起来,聚成一堆:“皇上施仁政,乃为用心良苦。奴才斗胆,奴才也知道民间多有埋怨先帝苛政的;故此皇上登基以来,才尽力扭转政局,广施仁政。这是让天下安心,亦是为先帝积德。”便如雍正最恨的八王等人,都被皇帝登基之后重新纳入宗室,恢复玉牒记名。皇帝深吸一口气:“可是无论是仁政还是苛政,总是双刃剑。朕施仁政,以为大臣能从此安心辅政,怎知他们却渐渐生出骄奢之心来。朕便不能不杀!即便只贪千两,朕也要杀!”婉兮轻轻转头:“是他咎由自取在先,不是皇上仁政不达。况且犯错的人自己都已经死了,抛下前尘往事,皇上又何必为了该死的人,挂怀至今?”皇帝轻叹口气,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九儿,你可知道朕独自在这宝座之上,却也总有一些这样的时候,环目四顾,朕却发现在自己总是孑然一人么?有你这样陪着朕,说说话,朕才觉着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