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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大花园居民今日凌晨转移……”
电视上天天都有包得严严实实的绿色人影晃来晃去.
消毒、清洁、消毒清洁消毒清洁消毒清洁消毒清洁消毒清洁消毒清洁……
程小东去上班,坐公交车,九点钟的公交车竟然空荡荡的。到了报社,报社也空荡荡的,程小东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火热焦燥的南方城市变成一只阴冷的巨大坟墓,而他就是穿行在这只坟墓中的小鬼。
走的时候,副主编提醒程小东,去医院室领东西,程小东一下子领了二箱抗病毒口服液,一箱N97型口罩,一箱消毒水还有十瓶醋。
“没事就尽量不要来了,记者在家写稿!摄影师暂时休息!”领导宣布。
一回家,程小东赶紧窜到厨房里,开始煮醋,在满屋子醋气里,程小东愣了半天,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最好不外出,最好在家里,那就做一件很重要平时又没时间做的事吧,程小东开始整理他这么多年来拍下的浩如烟海的无数箱底片,上次那个纽约经纪人说要他做一个专题,那就清一清拍过的人物吧,反正他的人物拍得最多,黑白片,黑白反转片,彩色胶卷片,彩色反转片,配溶液,做暗房,光是冲洗那些没有冲洗出来的黑白片子,就够他忙活半年。
做片子,扫图,把所有照片按编年摆好,扫图,立档,给自己建立一个网站,
那一天,他刚放好二十张图,精疲力尽正准备倒在床上大睡一场的时候,电话响了。
“小东,你往外面看,好像我们这栋楼也被隔离了。”吉榕急促地说。
程小东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临街的窗户,从七楼往下看,地下是白蚁一样爬来爬去的人,地上画着巨大的黄线,上面三个宋体字:隔离区。
《女人是比男人更高级的动物》26(1)
当程小东踏着拖鞋直奔下楼,看见的吉榕,完全不在常态。
她抱着孩子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儿歌,穿着起满毛球的黑色高领毛衣、白底起黄花的睡裤,因为太大,屁股下糊成一团,愈发显得整个人往下堕,头发蓬乱,眼神飘忽,满眼血丝,声音嘶哑,冲他微弱地打了声招呼, “喔,干爹来了!”。
“谁又被感染了?”
“东头一单元的老陶,搞发行的,去第八人民医院看一个朋友,结果给传上了,昨天发现的,今天我们这栋楼就全被封了,十五天不能出去,这还是没有发现感染者的情况下。”
“朱思潭知道么?”
“还不知道,他在四川根本回不来,听说那里也厉害。”
吉榕几句说完,却觉得口干舌燥。她停住,看着程小东,两个人面面相觑,想逃,逃到哪儿,哪儿都隔离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怎么生活咱们还怎么生活。”程小东拍拍吉榕的肩膀,发现她全身都在哆嗦,心中一抖。
“小东,你这一段时间就在这里吃饭,反正我妈买了能吃三个月的米,你一个做饭也不方便……你白天下来陪陪我吧,我真的挺害怕,李阿姨昨刚吓得直哭,况且这孩子太重,你也能帮我抱抱……”
隔离期的生活基本是固定的:八点程小东下来吃,吃完边看电视边和吉祥玩,吉榕到楼下拿菜,上来再带孩子,有空时上一下网,中午吃完饭,睡完午觉,把孩子交给李阿姨,两个人分头上电脑写稿子扫图闲逛,晚饭后,下楼散步,上来看会电视,九点半准时睡觉。
固定时间起床、固定时间开窗、固定时间洗手、固定时间给孩子洗澡、固定时间服用板蓝根、固定时间下楼和邻居聚会、固定时间看报纸、固定时间开电视、固定时间聊天,定时开始定时结束……昨天和前天一样,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和今天一样,人们在可以预见的生活里获得空前的安全感,把所有的恐惧和危险都隔离在外。
吉榕识到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程小东。原来程小东做起家务来倒是非常的麻利精细,装个灯泡不消说,不费一点功夫,修着马桶还吹着口哨,做菜手艺也相当不错,不多的几样菜他能变着花样儿炒出来。
“吉榕,今天我来个油煸方便面吧。”“李阿姨,今天青菜用开水焯一下,我用猪油来炒。”
吉榕在一旁打下手,微笑着看着这个麻利的男人。“程小东,想不到你全是装的,你这么会做家务,平时还老到我们家来蹭饭,蹭洗床单,啊,够坏的!”
“我那不是没时间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