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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枝见状在一边连连跺脚,嗐声道:“太太,这会子不是哭的时候。早些预备桑虫猪尾要紧。”
冷夫人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命人打扫房屋预备猪糕和树柳枝供奉痘疹娘娘,一边面传令于家人忌泼水忌煎炒等物,一面又从库房寻来彩球彩灯装点,用大红尺头与**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太医及家里的大夫,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冷夫人日日潜心供奉痘疹娘娘,王崇业与王淑灵则连夜搬去了别处,重华轩外边看上去张灯结彩,遍是红色,实际上却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顿时成了人人望而生畏的禁地。
悉心调治了几日,王念智的病情却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反倒更似沉重了。脸上身上全都布满了稠密紫艳的颗粒,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可怖。有一些还红肿溃破,浸流脓水,底下伺候的丫头一日三次替王念智换衣擦身,仍旧止不住那一股股愈发浓烈的恶臭。至第七日,面颊硬肿,舌根黑糜,牙关紧咬,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两位大夫皆素手无策,连连摇头,都私底下放话出来早些预备棺木冲一冲了。冷夫人哭晕过去好几回,才几日工夫便面如土色,瘦骨嶙峋,风一吹仿佛就会立时倒下再也起不来一样。却仍强打精神,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守在王念智身边,众人见了皆赞叹唏嘘不已。
彼时,一灯莹然,底下人都被赶了下去,独留冷夫人一个满目凄然,盯着榻上这个面如白纸,气若游丝的人儿,仿若回到了十年前自个儿刚刚嫁入侯府,从奶娘手里接过这孩子之时,他还是那样的娇小稚嫩,饶是睡梦中仍砸吧着红润肥嘟的小嘴儿,意犹未尽自顾自地吮吸着藕节般白嫩的指头。那样的纯洁无邪,惹人怜爱,仿佛不知这人间疾苦,也不晓亲母之殇。从那一刻起,自己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孩子,就算是有了灵儿,还是将所有的关怀与体贴都给了这孩子。就是为了弥补自个儿心里的深深的遗憾与愧疚。可如今他却要撒手人寰离自己而去了,就像当年她的生身母亲那样。试问自己将来到了地底下还有何面目面对姐姐,还如何能求得她的宽恕与谅解。想到这里,冷夫人不由得握紧了暗藏在袖中的剪刀,冰冷而尖锐的刀锋轻轻划过手指,滴下了一颗殷红的血珠,渗在了王念智雪白的中衣上,开出一朵艳丽诡异的曼珠沙华。
许是心有灵犀,榻上的人儿皱着眉嘤咛一声,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清亮的眸子活像一汪清泉在盈盈荡漾着,因叹道:“真是该死,我怎能让你担忧,教你伤心落泪呢。”
冷夫人浑身猛地一震,满眼不可置信,呆呆地发着怔,好半晌方如梦初醒,一边欣喜若狂地紧攒着他滚烫的双手,一边含泪哽咽道:“好孩子,你终于醒了。。。觉得身上怎么样了?痛不痛,渴不渴?我这就命人请大夫去。”
王念智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声音低阴嘶哑地如同树枝上的乌鸦一般,毫无半点生气:“我心里明白,自个儿这回怕是不行了。”
冷夫人急忙捂住他的嘴,眼泪忍不住哗啦啦倾涌而下,因泣道:“别乱说你福大命大,会长命百岁的。等明个你好了,娘就同你去江南走一遭,你不是常常憧憬那里的十里烟堤,江花似火吗?娘不要你中举及第,光耀门楣,只求你好好的陪在娘身边。”
王念智缓缓地伸出手去轻轻擦拭着冷夫人眼角的泪花,脸上浮过一丝虚弱的微笑,喘着气儿点头应道:“好啊,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你要陪着我,我也要陪着你。怕只怕,我没有这个福气了。”
冷夫人以为他是回光返照,实则命不久矣,心急如焚五内俱裂,丝毫没有留意到王念智眼中的欣慰欢喜与话语里的柔情蜜意,脑海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因急急儿道:“好孩子,别说傻话。你的福气还长着呢。明个一大早娘就去找你姑妈商量,将鸾丫头娶过来给你冲一冲,没准这病就好了呢。”
冷夫人这真是病急乱投医,不得已出此下策,王念智心里一沉,有气无力地叹道:“娘自然是一番好意。只是孩儿这身体。。。先不论能不能支撑着拜堂,就是姑母也断然不会应允咱们如此潦草行事委屈了她的女儿。况且我已经是不能好的了,又何必平白糟蹋了表姐的一生。”
冷夫人听这话,如同五雷轰顶,又是急,又是叹,又是怜,淌眼抹泪地劝道:“你放心,你姑妈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这门亲事虽然还没来得及正式下聘,却是一早儿说定的。想必她也不会阻挠。况且凭两家素日的情份,只要鸾丫头肯嫁过来,咱们日后一定不会亏待她的。等你身子好了,夫妻恩爱,百子千孙,难道不是一个女子一生最期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