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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几乎要从高背椅子上跳起来了,像猿人一般向前伸出头,嘴里喷溅着唾沫,用最大的、几乎失真的嗓音嘶叫:“把这个不要脸的寄生虫、盗窃犯、叛徒、卖国贼拉下去,我永远不想看到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索菲站在桌子前,法官尚未从盛怒中恢复过来,结结巴巴而略带嘶哑地问道:“舒尔?索菲,你在大学散发攻击德国的传单,你对此羞愧吗?”她平静地回答:“不,我不觉得有愧。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法官瞄了她一眼,拿起笔装腔作势地在纸上划拉着:“纸从那来?”索菲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卖的。”“在哪?”“学校里。”
法官提高了声音:“哪来那么多钱?”索菲实话实说,有一部分是上课节省的纸张。
“啊哈,你还犯有盗窃国家和人民财产罪。”法官夸张地打着手势,继而唠叨起那些问题来。可能是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因,更可能是刚才的一番唇枪舌剑让他喊累了,他语调平缓,即使在她说起纳粹杀害智障儿童时也没有发火。
索菲最后呼吁:“德国人的血快要流干了,德国人对其他民族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如果我们任其自流,德国将会被世界抛弃。最好的办法是让我们自己结束这一切,而不是等待同盟国来结束。”
冉妮亚急速记载着她的话,被法官看见了:“那个女士,法庭里不许记录,你不知道吗?”
法官转向律师席,律师们吓得赶紧摆手。被告最后陈诉,克里斯托夫又一次认错,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认错了。汉斯没有为自己辩护,而是替克里斯托夫说了句好话。索菲轻蔑地对法官说:“很快,你们会站在我们今天的位置上的。”
主席台上的五个人一齐站起来,法官戴上了红帽子宣判:“以德国人民的名义,以下被告被最高法院控以发放传单煽动破坏军备生产、危害人民生活、宣布危险思想、侮辱领袖、帮助国家内部的敌人、削弱部队士气,所以你们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诉讼费由你们支付。”
“今天你们审判我们,明天就会轮到你们了。”索菲最后留下的话久久在法庭回荡。
牢房楼道里父母在等待,令人肠碎的相会后索菲回到牢房,已不见爱瑟的影子,这个萍水相逢的德国***员陪伴了她的最后两天,已经完成了使命,代替她的是毫无表情的女狱卒。狱卒把一张纸和一支笔给她,让她把临终的话写下来。
“有人说还有99天的。”索菲惊愕得脸都红了。“写简短点。”狱卒丢下了这句催命的话后出去了。
索菲怔忡了片刻,双手撕扯着头发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吸干,浑身发冷。发泄完后她抚平头发,双手颤抖着写完遗言,强撑着身子挪向窗户,手背垫在下巴上,无限留恋地望着蓝天白云。
湛蓝的天空好像一幅巨大的油画,那ru白的云朵象征着爱情、友谊的纯洁和美好。她即将走完人生的最后几十分钟,无限的悲怆令她全身战栗。
门开了,监狱牧师阿尔特来给她送行了。索菲闭着双眼双手握紧拳头,泪流满面地祈祷:“主啊,请让大地富饶,您播撒的种子就不会白费。为见着最后一面的人们,孕育希望和快乐。我的造物主啊,我赐求赐福于我和我的家人。阿门。”
牧师掌抚她的头:“上帝赐福于你,因为上帝创造了你,让你脱离苦难和死亡。上帝和神灵将带你去往神殿。啊,万能的上帝啊,仁慈的判决吧,且重新赐予你永恒的生命。阿门。”
牧师扼腕长叹,临别时送给她一句话:“小姐,世上最深的爱,莫过于为自己的朋友献出生命。上帝与你同在。”
牧师松开她的手出门了,索菲重新陷于绝望和孤单中,恐惧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把她捆得透不过气来。狱卒开门,把她拉到外面,轻声对她说:“这违犯了监规,快点。”她掏出烟递给索菲,替她点燃,把她推向走廊。
汉斯和克里斯托夫在那里等待。三人默默无言,千言万语都凝结在那枝烟里,三人传送着抽完烟,伸出双臂紧紧搂抱在一起,热泪早已流满脸颊,打湿了衣裳;眼睛已经朦胧,心儿被酸楚充填。
再过几分钟,他们就要告别无限留恋的人间,请留住哪炽烈的心跳吧,请再体验温馨的体热吧,请回味无穷的人生感知吧,请最后看一眼即将离开的这个美好世界吧,让我们在天堂相聚。
戴礼帽、穿黑衣、打领带的行刑者索命来了,索菲第一个命赴黄泉,她双手背在身后,铐上手铐,被刽子手们带往行刑室,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