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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卡尔,企图把这股力量分给他。
而卡尔,莎赫蒂的小白痴卡尔正被人挪到素素的床上,他不断地颤抖,树干在他腹部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不知往何处涌动的血液正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他的身体里寻找出口,最后争先恐后地从他的咽喉涌出来,令他呕吐着猩红的血,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
“妈妈,妈妈……”卡尔不断地呕着血,也不断地呼唤着天堂里的妈妈,“妈妈,妈妈我好疼啊,妈妈我好疼啊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妈妈…………”
素素握住了他的手,她跪在床边,抚摸着他抽搐的脸庞,温柔地安慰着他,“亲爱的,别害怕,我永远在你身边,很快,很快医生就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相信我卡尔……”
“不,妈妈,我太疼了,没人能救得了我……”
卡尔一直哭一直哭,血和鼻涕眼泪都缠在一起,他年轻的脸庞看起来糟糕透顶。
好不容易等到医生出现,这个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的老先生只随意看了一眼就下达判决书,“别费力气了,伤成这样只能等死,我们这儿也没有吗啡能给该死的德国人用。”
伊万说:“医生说的没错,反正你们个个都要死。”
海因茨和米勒都没再说话,素素低下头,左手抬起来遮住了自己盛满眼泪的悲伤的眼睛。
海因茨艰难地从夹袄口袋里翻出一根完整的香烟,在炉子里点燃之后塞到卡尔嘴里,“臭小子,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根烟,以后别……别他妈再跟着俄国人屁股后面捡烟屁股抽。”
卡尔深吸一口,香烟的气味掩盖了血腥,但他依然在哭泣,他紧紧抓住素素祈求着,“妈妈,妈妈我还是很疼,救救我,救救我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素素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神情,巨大的无力感令她几乎崩溃。
过了一小会儿,卡尔似乎好了一些,他颤抖着说道:“妈妈,我做了很多罪恶的事,我杀了很多人,妈妈,我并不想这样,但是元首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魔鬼,他们该死……无论是儿童还是妇女……他们通通该死……”
素素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回答他,“妈妈原谅你,妈妈永远不会怪你。”
“可是上帝不会原谅我……我是该死的纳粹分子……我会下地狱……我害怕,妈妈我害怕……”
“不……不,不会的,亲爱的你相信我,妈妈会守着你,永远守护着你,不让魔鬼有可乘之机。”
“真的吗?真的吗妈妈?”
“真的,我保证。”
“我相信你。”卡尔微笑起来,就像天使一班纯净,“海因茨说你无所不能,妈妈,我相信你…………谢谢你……可是对不起妈妈,我不能去慕尼黑帮你修篱笆了……也许海因茨长官能学会…………”
“别这样,卡尔,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一定和我们一起回去,回德国,回到故乡去,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妈妈别哭……”他艰难地想要抬起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珠,但这都是枉然,他连眨一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谢谢你的巧克力,它让我感到非常幸福……”
最后,卡尔仍然保持着微笑,他在巧克力的甜蜜滋味中离开了这个冷酷又无情的世界。
周围的人低头饮泣,即便他们已经习惯了死亡,是的,卑微又频繁的死亡,却仍在这一刻遮掩不住内心的悲恸,默然流下眼泪。
而素素的悲伤再也忍耐不住,从一九四一到一九四六,从巴黎到莫斯科,她所承受的虽不及战区人民之万一,却也足够摧毁一颗坚强勇敢的心。素素伏在卡尔床边失声痛哭,她忘不了坏笑的赫尔曼,忘不了快活的维奥拉,忘不了那些在战争中泯灭的灵魂。
就让我们哭泣,就让我们沉默,就让我们缅怀——一个流尽鲜血的年代。
卡尔死了,莎赫蒂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只有被鲜血染透的床单记得,曾经一个鲜活的青年在圣诞节后的冬日里陨灭。
克罗洛夫大尉得知此事后做出了冷静的评价,“德国人死得还不够多,远远不够。”
这话非常正确,比起战争中苏联人民的牺牲,德国人的付出还远远不够,也许也仇恨也远远没有消亡。
仇恨深入血液,伴随黑夜而生。
卡尔离开的那天晚上,海因茨被留在了素素房间里,他得依照克罗洛夫夫人的安排为她清理房间,还得洗干净被鲜血浸透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