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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了好几堵断墙,越过了好些家具的残骸,然后,她来到一间曾是房间的房间里,现在,墙已塌了,门窗都已烧毁,地板早已尸骨无存,野草恣意蔓生在那些家具残骸的隙缝里。她抬起头,可以看到二楼的部份楼板,越过这楼板的残破处,就可直看到天空中的一轮皓月。低下头来,她看到靠窗处有个已烧掉一半的书桌,书桌那雕花的边缘还可看出是件讲究的家具。她走过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拉那合着的抽屉,想在这抽屉里找到一些什么吗?她自己也不知道,抽屉已因为时光长久,无法开启了,但这整个书桌却由于她的一拉,而倾倒了下来,发出好大一声响声,她跳开,被这响声吓了一大跳。等四周重新安静了,她才惊魂甫定。于是,她忽然发现,在那书桌背后的砖瓦上,有一本小小的册子,她走过去,拾了起来,册子已被火烧掉了一个角,剩下的部分也潮湿而霉腐了。但那黑皮的封面还可看出是本记事册,翻开来,月光下,她看不清那些已因潮湿而漾开了的钢笔字,何况那些字迹十分细小。她把那小册子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转过身子,她想离去,可是,忽然间,她站住了。
她听到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向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的心脏加速了跳动,她想跑,想离开这儿,但她又像被钉死似的不能移动。她站着,背靠着一堵墙,隐藏在墙角的阴影里。她听到一个绊跌的声音,又听到一阵喃喃的自语,然后,她看到了他,他瘦长的影子挺立在月光之中,手杖上的包金迎着月光闪耀。她松出一口气,这不是什么怪物,不是什么鬼魅,这是他——柏霈文,他又来了,来找寻他妻子的鬼魂。她不禁长长的叹息了。她的叹息惊动了他,他迅速的向前移动了两步,徒劳的向她伸出了手来,急迫的喊:
“含烟!你在哪儿?”不,不,我不扮演这个!方丝萦想着,向另一堵已倒塌的断墙处移动,我要离去,我马上要离去,我不能扮演一个鬼魂。“含烟,回答我!”他命令式的低喊,继续向前走来,一面用他那只没有握手杖的手,摸索着周遭的空气。他的声音急切而热烈。“我听到了你,含烟,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再也逃不掉了,回答我,含烟,求你!”
方丝萦继续沉默着,屏住气息,她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盲人。月光下,柏霈文的面容十分清晰,那是张被狂热的期盼所烧灼着的脸,被强烈的痛苦所折磨着的脸。由于没有回答,他继续向前移动,他的方向是准确的,方丝萦发现自己被逼在一个角落里,很难不出声息的离开了。“含烟,说话!请求你!我知道这绝不是我的幻觉,你在这儿!含烟,我每根神经都知道,你在这儿!含烟,别太残忍!你曾经是那样温柔和善良的,含烟,我这样日日夜夜的找寻你,等待你,你忍心吗?”
他逼得更近了,方丝萦试着移动,她踩到了一块瓦,发出一声破裂声,柏霈文迅速的伸手一抓,方丝萦立即闪开,他抓了一个空。他站定了,喘息着,呼吸急促而不稳定,他的面孔被痛苦所扭曲了。“你躲避我?含烟?”他的声音好凄楚、好苍凉。“我知道,你恨我,你一定恨透了我,我能怎样说呢?含烟?我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原谅?这十年来,我也受够了,你知道吗?我的心和这栋烧毁的房子一样,成为一片废墟了,你知道吗?我拒绝接受眼睛的开刀治疗,只是为了惩罚我自己,我应该瞎眼!谁教我十年前就瞎了眼?你懂吗?含烟?”他的声调更加哀楚。“想想看,含烟,我曾经是多么坚强,多么自负的!现在呢?我什么志气都没有了,我只有一个渴望,一个祈求,哦,含烟!”他已停到她的面前了,近得连他呼吸的热气,都可以吹到她的脸上。她不能移动,她无法移动,她仿佛被催眠了,被柏霈文那哀求的、痛楚的声音所催眠了,被他那张受着折磨的面容所催眠了。她怔怔的、定定的看着他,听着他那继续不停的倾诉:“含烟,如果你要惩罚我,这十年,也够了,是不是?你善良,你好心,你热情,你从不肯让我受委屈,现在,你也饶了我吧!我在向你哀求,你知道吗?我在把一个男人的最骄傲、最自负的心,抖落在你脚下,你知道吗?含烟,不管你是鬼是魂,我再也不让你从我手中溜走了。再也不让!”
他猛的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方丝萦发出一声轻喊,她想跑,但他的手强而有力,他抛掉了手杖,把她拉进了怀里,立刻用两只手紧紧的箍住了她,她挣扎,但他那男性的手臂那样强猛,她挣扎不出去,于是,她不动了,被动的站着,望着那张鸷猛的、狂喜的、男性的脸孔。
“哦,含烟!”他惊喊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