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1/4 页)
淮蟊尽�
搬到小皋埠以后,住的是大舅母娘家的房屋。舅母的弟弟秦少渔,小孩们叫他作“友舅舅”的,鲁迅同他很谈得来,常跑去找他谈天。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娱园》里回忆这一位友舅舅说:“他又喜欢看小说,买的很多,不是木板大本,大都是石印铅印的,看过都扔在一间小套房里,任凭鲁迅自由取阅,只是乱扔一堆,找寻比较费事,譬如六本八本一部,往往差了一本,要花好些时光才能找全,这于鲁迅有不少的益处,从前在家里所能见到的只是《三国》、《西游》、《封神》、《镜花缘》之类,种种红楼梦,种种侠义,以及别的东西,都是无从见到的。”这对于他后来讲授中国小说史,也许可以说是无意之间的一种准备吧。
大约是1894年清明节前后,大人们看到没有什么风波了,就把鲁迅兄弟接回家来了。
这一年,在周家,遭了一场大灾祸;在中国,也遭了一场大灾祸:在中日甲午战争中一败涂地。后来鲁迅在《老调子已经唱完》这篇讲演中回忆说:“我们中国被别人用兵器来打,早有过好多次了。例如,蒙古人满洲人用弓箭,还有别国人用枪炮。用枪炮来打的后几次,我已经出了世了,但是年纪青。我仿佛记得那时大家倒还觉得一点苦痛的,也曾经想有些抵抗,有些改革。”在他能够留下印象的最早的这一次,就是这中日甲午战争吧。
他在《〈促狭鬼莱哥羌台奇〉译者附记》中回忆说:
还记得中日战争(一###四年)时,我在乡间也常见游手好闲的名人,每晚从茶店里回来,对着女人孩子们大讲些什么刘大将军(刘永福)摆“夜壶阵”的怪话,大家都听得眉飞色舞……讲演者虽然也许添些枝叶,却好像并非自己随口乱谈,他不过将茶店里面贩来的新闻,演义了一下。
这里,鲁迅有一点误记。他把1884年中法战争中的事情记成1894年中日战争即甲午战争中的事情了。刘永福是中法战争的主要战将,他统帅的黑旗军屡立战功。甲午战争中他虽参加了台湾的防守,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表现。《清史稿》卷四百六十三本传说他:“永福战越,名震中外,谈黑旗军,辄为之变色。及其渡台,已多暮气。”“夜壶阵”这话,包天笑在他的《钏影楼回忆录》中也说到过,他说:“那个黑旗兵刘永福将军,真是我们大大的爱国英雄,我们非常崇拜他。还听到那些无稽不经之谈,说刘永福把火药装在夜壶里,大破法军。”(香港大华出版社版,第106页)夜壶,是陶制的男用尿壶。“夜壶阵”即利用夜壶作外壳制成土地雷以杀敌的方法。这倒不是什么“无稽不经之谈”,《清史稿》本传说,“法人扰宣光,永福窖地雷待之,连日隐卒以诱敌”。为了要在短时间里造出许多地雷,于是想出了利用现成的夜壶作外壳这主意吧。这事到了乡间时事评论家口中,就变成了神奇的夜壶阵了。中法战争时,鲁迅才三岁,不可能对人们关于军事政治的谈论留下多少印象,大约是甲午战争时有人旧话重提,十三岁的鲁迅就留下印象了,所以才在文章里把它写做甲午战争中的事情吧。
从小康人家坠入困顿(5)
甲午战争的失败,确实给了中国人强烈的激刺,很多人都在痛苦地思考中国的前途命运了。就说鲁迅的父亲,这一个多次应试也没有中举的读书人,更因为他父亲的案件连累扣考斥革,进入仕途已经断无希望,可是他仍然怀着忧国之心。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伯宜公》中回忆说:
又一回记得他在大厅明堂里同两三个本家站着,面有忧色的在谈国事,那大概是甲午秋冬之交,左宝贵战死之后吧。他又说过,现在有四个儿子,将来可以派一个往西洋去,一个往东洋去做学问,这话由鲁老太太传说下来,当然是可靠的,那时读书人只知道重科名,变法的空气还一点没有,他的这种意见总是很难得的了。
左宝贵在平壤之战中阵亡,是1894年9月15日的事。两天之后北洋海军又在黄海大东沟海战中惨败。时局越来越坏,他的忧虑只会越来越深。鲁迅也不能不受到他这种情绪的感染。正因为风雨飘摇中的祖国面临着深刻的危机,前途暗淡,就使少年鲁迅更加敏锐而难堪地痛感到自己家门的不幸了。
在国难日益深重的时候,他们家里也是祸不单行。祖父出了事,关在杭州府狱。偏偏这时候父亲又病倒了。起病大约是1894年的初冬。那病状,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病》里回忆说:
最早的病象是吐狂血。因为是吐在北窗外的小天井里,不能估量共有几何,但总之是不很少,那时大家狼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