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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感受着小腿骨上传来的尖锐的疼痛,心神却飘到了前世那个冷得彻骨的冬夜。
数九寒天,冰冻三尺,屋檐下都挂着一道道的冰棱,呵气成冰的夜里,已经失宠的她只因折了园子里一枝越冬竹的细枝,被庆贵妃丢到这里来罚跪。那罚跪的理由可笑得紧,庆贵妃说,那丛竹子是为太子的小儿子祈福用的,那孩子名字中带竹,生了病,贵妃便让宫女们每日清晨到竹子前头拜几拜,没想到这么重要的竹子却被如瑾折了,当日下午孩子病情加重,定是如瑾不怀好意的诅咒了他。
于是,如瑾便在梵华殿的小偏殿里跪了整整一夜,殿中连个小火盆都没有,她听了整晚的北风呼啸,天亮时被人发现昏死在地上。
生了很重的病,缺医少药,勉强保住了性命,她的身体却彻底损了。接下来的半年有大半时间都在病床上度过,直到秋天来临,蓝泽获罪,家门倾覆,然后是赐死。
宫里的起起落落,就是这么残酷,血泪斑斑。
跪在这阴冷的偏殿,听着雨声,风声,前世在宫廷里度过的日子变得清晰起来。许多她不再想起、不愿想起的画面,都不经允许自发汇聚在眼前。
其实这次的罚跪并不算是正规,旁边连个监督的人都没有,空荡荡的殿里只有如瑾一个人。她完全可以不跪,站起来走动也是没人管的,就连她自己走来梵华殿的路上,也在琢磨如何投机取巧。
可是,当她的膝盖触碰道鹅卵石的那一刻,那种刺骨的疼痛仿佛带了一种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想继续体会下去。
体会疼,体会带着挠心的痒,像几十几百根绣花针扎在骨头里,又像无数蚂蚁在啃噬皮肉,然后渐渐的,变得麻木,直到无知无觉。
这切实的痛苦让如瑾觉得,自己距离前世的生活贴近了。
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这一世随着源头危机的一点点解决,那些日子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很少再做关于前世的梦,很少从惊惧的梦中醒来,当下的生活在慢慢变好,特别是近来看着母亲和睡梦中的小妹妹,她甚至觉得,终于可以抛开前世了。
可是跪在这里之后她才知道,有些事,现在还抛不掉,也还不能忘。
前路还长着呢,她不能失去警惕之心,还有许多事要做。跪在这里好好体味一遍前生,对于未来大有裨益。
佛案上香火袅袅,上好的伽南香料充盈着屋子,自称一方天地的小小殿宇里,时光变得漫长。
院子里有脚步声,有时是轻缓到几乎听不见的,有时是略重一些的,如瑾能分辨出那是梵华殿的慧一法师和两个杂役内侍,没有妃嫔过来的时候,这院子里只他们三个。
“这位檀越,老衲可以进来么?”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轻轻的脚步声缓慢接近,如瑾听见一把洪亮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见肥头大耳的慧一和尚,本就狭长的眼睛被脸上肥肉挤成两条缝,却挡不住里头精光乱闪。
“大师请进,恕我不能见礼了。”
前世的宫廷生活,这肥和尚算是如瑾记忆里为数不多的趣味所在。每次看到他一脸算计却要故作高深的样子,她都想笑。这和尚借着给嫔妃开光灵符护身符之类的,可没少哄骗金银财宝,听说他那从不开门的西偏殿就是堆放财产的地方。
“女檀越客气,老衲一介凡僧,当不得礼。”慧一将肥硕的身子挪进殿来,露出慈祥的微笑,身上金光闪闪的袈裟比菩萨身上披的还要光华夺目。
沉浸在灰色记忆里的如瑾被他打断思绪,心情也被他那一脸神棍式的笑容感染,稍微好了一点。
“我是今日来参选的秀女,受庆贵妃的吩咐过来罚跪的,要跪上三个时辰,占了大师宝地,还没跟您告罪。”如瑾交待了自身来历。
“呵呵,你来做什么老衲不管,进来这里,是要知会女檀越一声,一会会有娘娘过来还愿,在正殿那边,檀越不必惊慌,她们停一会就走。”
“多谢大师相告。”如瑾领了对方好意,又问,“不知是哪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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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又见七王
“好叫女檀越知道,是西翠宫的陈嫔娘娘,当今长平王爷的生母。”慧一和尚答道。
陈嫔?如瑾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沉默寡言的身影。
“原来是她。听说陈嫔娘娘素来信佛,经常抄写经文,供奉菩萨,是很虔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