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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之所以要继续画下去,仅仅是因为感到对泰奥欠下十年投资的债。每当他画到半当中,意识到泰奥的房子里已经堆满了画,就是卖十辈子也卖不光的时候,一阵微微的恶心就会
涌上来,使他厌恶地推开画架。
他明白下一次发病该在七月——三个月的期末。他深怕发病的时候会做出无理智的事情来,于是把自己隔绝在村子里。他离开巴黎时,未与泰奥商定具体的经济安排,因此担心可以收到
多少钱。加歇眼睛中的忽喜忽化的神情,天天使文森特恼怒。
泰奥的孩子病了,事态发展到了顶峰。
为同名者的焦虑不安几乎弄得文森特发疯。他尽量忍耐着,终于乘火车赴巴黎。他突然到达皮加勒区,加剧了纷乱。泰奥面色苍白,病容满脸。文森特尽力安慰他。“我只是担心小的,文森特。”他终于承认道。“还有什么,泰奥?”
“还有瓦拉东。他威胁过我,要我辞职。”
“怎么,泰奥,他不能这样做呀!你在古皮尔公司干了十六年!”“我知道。但是他说我忽略了印象主义者的经常性销售。我卖去的印象主义不多,而且价格低廉。瓦拉东声称我的店去年少赚了钱。”
“可是他真的能辞退休吗?”
“为什么不能?梵·高的股份已经完全卖掉了。”
“那你怎么办呢,泰奥?自己开爿店吗?”
“怎么能够呢?我积了一点钱,但在结婚和娃娃身上花掉了。”
“要是你没有把成千上万的法郎掼在我的身上……”
“哦,文森特,请别这样讲。那毫不相干。你知道我……”
“但你怎么办呢,泰奥?还有若和那小的。”
“是呀。嗯……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只是担心娃娃。”
文森特在巴黎耽搁了几天。他尽可能地不在公寓里,以免打扰娃娃。巴黎和他的老朋友们使他兴奋。他感到一阵缓慢的、抓住不放的热病在他的体内升高起来。当小文森特稍为好转一点后,他便乘火车回到奥弗的宁静中去。
然而,宁静于他徒然无益。他受到重重心事的折磨。泰奥一旦失业,对他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呢?他会被抛弃在街上,象个叫人讨厌的乞丐吗?对若和娃娃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呢?倘若娃娃死了,会怎么样呢?他明日泰奥的虚弱身体经受不起这个打击。在泰奥找寻一个新工作的期间,谁来养活他们大家呢?泰奥又能从什么地方找到力量来支持他寻找新工作呢?
他在黑暗的拉武咖啡馆中呆坐了好几个小时。想起了充满走味的啤酒味儿和辛辣的烟草味儿的拉马丁咖啡馆。他拿着弹律,漫无目的地东戳戳西戳戳,想去中褪色的弹子。他无钱买饮料。无钱买颜料和画布。他不能在这万难的当口向泰奥伸手。
而且他极度担心七月份的发病期中,也许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促使可怜的泰奥更为担忧和花钱的事情。他想作画,可是徒劳无功。他已经把要画的东西全画了。他已经把要说的东西全说了。大自然再也激不起他的创造性的热情,他心里明白,他的最好的部分已经死去了。光阴在宏。七月中旬到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泰奥,他的脑袋快被瓦拉东劈开,又被娃娃和医药费账单弄得心神不宁,还要设法挤出五十法郎寄给他的兄长。文森特把这笔饯交给拉武。那可使他维持到月底左右。以后……怎么样?他无法再期待泰奥寄钱给他。
在炎热的阳光下,地仰面躺在小公墓边的麦田里。他沿着瓦河的堤岸信步走去,嗅闻着河水的凉意和排列两岸的绿树的清香。他到加歇家吃午饭,把既辨不出味道又消化不了的食物往肚里硬塞。医生兴奋地乱扯文森特的绘画的时候,文森特自言自语:
“他讲的不是我。他讲的那些画不可能是我的画。我从来没有画过画。我甚至认不得画上自己的签名。我记不起来曾在那些画上扫过一笔。那一定是别人画的!”
躺在他房间的黑暗中,他对自己说:“假定泰奥没有失业。假定他仍旧能够每月寄给我一百五十法郎。我的生活打算怎么样呢?我能够在那些不幸的年月中活过来,是因为我必须画画,是因为我必须表述我心中燃烧的东西。但是,现在我心中没有燃烧的东西了。我只成了一个空壳皮囊。难道我应该象圣保罗的
那些可怜虫一样继续活下去,等待某极意外事故把我从地球上除掉吗?“
在别的时间里,他为泰奥、若阿娜和娃娃担忧。
“假定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