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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应该感谢老天爷。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挂着的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甚至忘记了控制自己的脸庞。你当然应该爱你的老天爷一辈子,因为他根本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为什么你永远那么幸福?为什么你什么都可以拥有?为什么老天爷都不愿意亲手毁掉一些他给你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惊喜都是你的?为什么你随便打开一个盒子里面都是礼物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该死,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有什么要紧,为什么你的爸爸就能够虚惊一场转危为安?为什么你就连人世间最庸常的生离死别都躲得过?
郑东霓你一定是疯了。
我缓缓地坐了下来,脊背贴着墙壁的时候才感觉到那些争先恐后的冷汗。我抓起雪碧放在那里的纯净水的瓶子,拧开,贪婪地喝下去,似乎一饮而尽变成了我人生必须终结的任务。“你哪里不舒服?”西决走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没有,”我勉强地对他笑,“可能是刚才太紧张,一下子松懈下来,有点儿晕。”“那我先送你回家好了。”“不要,哪儿有那么娇气啊?”我烦躁地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管我。”
走廊的尽头小叔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正好撞上了这个欢腾的场叫,一边跑一边擦汗,“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真怪,出租车那么难叫,就没有一辆是空的……”三婶大声地说:“早就叫你去考驾照,你就是不听,活该!”她的那句‘活该’讲得元气十足抑扬顿挫,把所有的欣喜跟紧张都放在里面了。“不是啊。”小叔重重地坐下米,椅子甚至微微颤了一下,“我们家那条街没事的,我不是要到老城区钢厂那里去接大嫂吗——从大嫂家里出来以后死活叫不到一辆车,真是急死我了。”
他说什么?
我妈慢慢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她不像小叔那样跑,走得不紧不慢,气色看上去几乎是红光满面的。不过身上穿的那件碎花衬衣不知道是从哪个废品收购站里捡来的——丢死人了,给她的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非常巧的是,她就在这个时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看我,说:“你为什么老是要这样打扮呢?端庄点儿多好,三十岁的人了,不能总看着像只野狐狸。”我“腾”地站了起来,不,不是想她吵,没那个力气,我只是想离她远点儿,当她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胳膊蹭到了我的,那种皮肤的接触让我的脊背上汗毛直竖。
“他没事,没事。”三婶温润地对我妈笑,“大热的天,还让你跑一趟。”
“我就知道应该没事。”我妈胸有成竹,“他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真有见地,我同意。和三叔比起来你的老公的确该死。她猝不及防地拽了一下我的衣角,也跟着我站了起来。三婶他们都起身往病房那里走,在大家三三两两地从我们眼前经过的时候,她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我刚才看到你爸了。你没看见么?刚开始在手术室那两扇门旁边,现在他到了楼梯的拐角——他担心你三叔。”
我厌恶地侧过脸看着她日渐混浊的瞳孔,“你出门的时候刷没刷牙,怎么一股大蒜昧儿?”然后我朝着走廊的尽头,逃命似的跑。
当你迅速地移动的时候,楼梯的台阶就变成了一叠魔术师手里伸缩自如的扑克牌。每一级台阶都越来越薄了,薄得你几乎忽略了它们的存在。我竭尽全力地跑,我知道自己可以搭电梯,可是那架电梯太不怀好意了,我按了无数下,都快要把那个倒着的三角形按碎了,它就是停留在“11”这个数字上,拒绝往下椰——所以我还是跑吧。真见鬼,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么?我没做梦,为什么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我一路飞奔的时候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有人在我身后骂我:“有鬼追着你么?”真的有,你信不信?
终于挨过了那些无穷无尽就像咒语一样的台阶。大厅里的人熙熙攘攘,都长得那么丑,都是一脸完全不在乎自己很丑的漠然的表情。阳光明晃晃地穿越了巨大的玻璃天窗,再无所顾忌地泼洒到每个人的脚底下。水磨石的地板泛着光——都是太阳泼下来的吧?踩上去好像很烫。有一股力量就在这个时候牵住了我的手臂,“掌柜的,你要去哪儿?”
他不停地摇晃着我,我的身体终于不再像个氢气球那样跃跃欲试地想要飞起来,地面终于变回了平时的地面,不再是那片无数险恶的陌生人的倒影组成的沼泽地,我也终于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脚牢牢地被地面吸在那里。冷杉的眼神焦灼地撞到了我的胸口上,这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掌柜的,你到底怎么了?”
后米我们来到了病房大楼外面的花坛,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