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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你只听话便是。”
“哦。”李弥答应,向房门外张望道,“奇怪,好像有很多人朝咱们观来了……唔,还有好多好多匹马……”
第五章 君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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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仙观前,火把照得通明。绕着围墙数丈开外竖起了荆棘编成的路障,金吾卫团团肃立,仅让出一条通路,待皇帝陛下的马匹疾奔而至到观门时,所有人齐刷刷跪倒。
裴玄静和李弥及观内的女冠们全被金吾卫们押解着,跪在院墙之下。在辅兴坊中居住了大半年,裴玄静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聚集在金仙观前,也从未体验过如此诡异的寂静,仿佛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活物都同时失去了发声的功能。此地,俨然成了一个喑哑的世界。
提前赶到的郭鏦抢步上前,奏道:“陛下,观内人等已全部拘押在此。无人能够提供十三郎他们的情况。而今之计,必须进后院入地窟了。”
皇帝扬起马鞭:“那还等什么!”
仍然是皇帝一马当先,金仙观后院的禁地赫然敞开了。
月亮躲入乌云深处,再也不肯现身了。在熊熊火把的照耀下,茂密的树丛中仿佛燃起火来,夜雾和烟彼此缭绕,将人身烘托得如同幢幢鬼影。
由枯枝、败叶、杂草和落花填埋的池塘中央凹陷,像一张黑黢黢的巨口向上张开着。
皇帝在池塘前驻马,众人也跟着停下。
坐在郭鏦马匹前的郭浣哭喊起来:“十三郎,段成式,你们快出来吧!别躲了……呜呜……”
池塘中央的黑洞里无声无息。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一声令下,那么多呼吸交汇在一起,重如千钧。
“下去找!”
几乎就在皇帝下令的同时,郭鏦手一挥,早就围拢在池塘旁的数名兵士立即开始行动。他们在腰上缠绕绳索,逐渐从干涸的池塘边缘下探。为了照亮,更多的火把围过去,遮住了裴玄静的视线。
她只能朝离得最近的皇帝的脸上望过去。他仍然高坐于马背上,也是唯一一位占据着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场面的人。裴玄静盼望从这张脸上寻得进展,寻得惊喜,甚至寻得答案……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正越来越集中到这个人的身上——
金仙观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要封闭后院?为什么这个干涸的池塘被称为地窟?为什么……要让自己来金仙观修道?
“水!啊,水,水!”
突然喧哗吵闹声起。皇帝胯下的青骢受到惊吓,踢踏连连。毕竟是宝马,立即又稳住了。但裴玄静分明看到,皇帝露出极端惊骇的表情。
原先围在池塘边的兵士们纷纷向后疾速退去。裴玄静从刚让出的缝隙看过去,却见干涸的池塘中央,咕嘟咕嘟地往外冒出黑色的污水,水势湍急,顷刻就淹没了兵士们的靴背。还有几个已经下到池塘中央的,正试图从水眼中挣扎着往外爬,有的被拽了出来,有的行动稍缓,眼看水就灭了顶。
皇帝惊喝:“怎么回事?”
刚从水中爬上来的一名将领,全身淌着污水跪在皇帝马前,嘶声奏道:“陛下,臣等刚下去,就见地窟里已经充满污水了。我们还想凫水找人,不料那水涨势极猛,我等只得赶紧退上来,可还是有人来不及……”
“退上来?谁允许你们退上来!”
将领吓得连连叩头:“陛下恕罪!”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黑色的污水越漫越多,越漫越广,眼看就将整个池塘填满了。枯枝、败叶、杂草、落花,统统在水面上漂浮起来,如同一层厚厚的尸体。
“成式!”一声凄厉的呼喊从人群中冲出来。
从开始到现在,祠部郎中段文昌都保持着一张死灰的脸和一副咬紧的牙关,终于在即将丧子的千钧一发之际彻底崩溃。他直奔到池塘边,不管污水淹没了官靴的靴筒,绯色官袍的下摆也全部浸入水中,只顾声嘶力竭地呼喊:“成式啊,我的儿啊,你快出来啊!”
段文昌的模样揭开了最惨痛的现实——十三郎和段成式,不可能生还了。
裴玄静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她知道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只能透过婆娑的泪眼,企盼地望向皇帝,本能地寄希望于他。
皇帝是天子,十三郎更是他的亲生儿子,皇帝应该想出办法来。
如同过了几生几世般漫长。
皇帝终于轻轻地抬起了手臂:“……把地窟填平吧。”
没人敢应声,因为谁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