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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返回布拉格。
根据匈牙利市场情况,曹先生立即致电老板:迅即空运大批砂洗衬衣过来,同时安排集装箱海运。
砂洗衬衣很快运来了,与砂洗衬衣一起来的还有老板娘。
老板娘名字叫李新玉,可他们谁也不叫她名字,都喊老板娘,汪虹也就跟着喊。这是个漂亮的中年妇女,四十岁出头。性格爽朗极了,快人快语,到处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她和老公是上海交大的同班同学,携手下海,几年功夫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块天地。她待人和气宽厚,汪虹说你性格顶像北方人了,你祖籍一定不是上海。
老板娘笑着说你错了,阿拉祖祖辈辈都是上海人。
最让汪虹喜欢的是老板娘那一手厨艺绝活儿。她至今仍赞不绝口,说在国内都没吃过那么地道的上海本帮菜。
老板娘来了,以前安静的HOUSE立刻热闹起来。她是个好客的人,虽然初到布拉格,朋友却愈来愈多。先来的是上海同乡,后继的则五湖四海。汪虹不喜交际也不善言谈,每逢高朋满座纵论天下时,她就在一旁静静地听。
留给她深刻印象的是两个女子,一个叫杨奈,一个叫赵清。虽然仅仅是萍水相逢便各奔前程,但她至今清晰地记着她们的一颦一笑。
杨奈是一位上海女子。汪虹自己也觉着怪——都说上海人精明小气,可她遇到的尽是些豪爽大方甚至有点傻的上海巾帼。老板娘是一个,这杨奈又是一个。
老板娘一到布拉格便认识了一个上海同乡赵祥明,此人是从南非来布拉格发展的,生意做得不错。
杨奈是他的情儿。
赵祥明和杨奈已经不年轻了,当时大约都在三十多岁的样子。杨奈漂亮端庄,一头齐耳的短发,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皮肤白嫩,说二十岁也有人信。
她经常到老板娘这里来吃饭,起初是和赵祥明一块儿来,但后来就是她自己来。她一来就和老板娘讲起吴侬软语的上海话,汪虹一句也听不懂,只能从她们紧蹙的眉尖和一脸的笑意来分辨诉说的是忧愁还是快乐。
老板娘告诉汪虹,赵祥明在国内是有老婆的。虽然跟杨奈相好了多年,甚至为了在一起而双双从上海来到南非又来到布拉格,但赵祥明就是不离婚,不给杨奈一个妻子的名份。
杨奈也毫无办法。
杨奈是一个能干的女人,赵祥明在布拉格的生意全靠她打理。这个人也怪了,跟谁都慢声细语,有说有笑,性格好极了,就是和赵祥明总吵架。一吵架她就往老板娘这儿跑,向她诉说委曲。老板娘则劝她万事随缘,不要生气,然后就去给赵祥明打电话,令他来接。
赵祥明一到,老板娘就先说他一顿不是,要他好好珍惜杨奈。汪虹今生今世忘不了老板娘说赵祥明的一句话:今生一照面,要前世多少香火缘呀?还不珍惜?
不像是个生意人,倒像是个佛教徒。
然后就摆桌子打麻将。汪虹认定上海人是天下最爱打麻将的人,而且麻将有奇特的功效,不论有多大的矛盾,不论是朋友仇雠,都可以在麻将桌上借纵横捭阖风云际会之兴,一点一点地增进友谊,化解恩怨。
她认为极需教会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打麻将。
然而这佛学禅理虽然把汪虹说得玩味不止,对杨奈和赵祥明却不管用。他们更加频繁地吵嘴打架,杨奈经常哭得泪人儿一般跑到老板娘这儿,有时就干脆住下了。
甚至连麻将也不打了!
老板娘不再讲佛,只是叹气。
有一天晚上,杨奈又来了,见了老板娘就哭。老板娘好言相劝,刚把泪止住,赵祥明又追了来,要杨奈跟他回去。杨奈坚决不走,老板娘便说不走就都别走了,天不早了,你们睡吧。
各自回房。
不大一会儿,听得杨奈屋里起了争执。开头儿声音还小,有所顾忌,很快就向剧烈方向演变,紧接着便听到开门声、尖叫声以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急促脚步声。待汪虹和老板娘出门看时,见赵祥明在花园里抱头鼠窜,杨奈在后边舞着菜刀追杀。老板娘急忙喊人拦住杨奈,又喊赵祥明:
“还不快跑!”
赵祥明在黑夜里仓惶遁去。
“造孽呀!”老板娘搂着被缴掉武器放声大哭的杨奈长叹一声。
不久,杨奈一个人去了美国。
几年过去了,有一天晚上汪虹和朋友去一家中餐馆吃饭,一进门就看见了杨奈。杨奈也是惊喜万分,扔下一桌朋友上前搂住汪虹上下端详,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