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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清大哥、嗣庆、谷音全在台北,他们是我的手足,这些年来行动不方便,总
也难得见面,见了面,大家怕我累。也不肯多说话,总是叫我休息、休息。这个时
候谁要休息呢,我要快快去告诉他们,我根本没有病,走得飞快。我完全好了。
小弟嗣庆不在家,他的办公室在火车站正对面,那个地方我从来没有去过,今
天跑去看看他,他一定吓了一跳。
就看见嗣庆啦!他在看公文,头伏得低低的,我不跑到他面前去,我要跟他捉
迷藏,就像我未上花轿以前在家里做他姐姐一般的跟他顽皮一下━━我浮在他的上
面,用手指轻轻搔一下他的头顶心,嗣庆没有反应,人老了就是这个样子,弟弟也
老了,敲他的头都没有感觉,他不及我年轻了,我怎么又一下那么爽快了呢?是的
,我们都老了,爹爹姆妈早已过去了,我找不到他们,看不到他们,这也没有办法
,我只有在台北跑跑,再去看看我的亲戚们。
今天不累,我一个一个房子去走亲戚,我好忙啊,已经是老婆婆了玩心还那么
重,自己也有一点不好意思,可是能走还是去走走吧,今天不同凡响━━于是我走
了好多好多的路,我看亲戚,看街,看外销市场,看新公园,看碧潭的水,看街上
的人,看阳明山淡水河,看庙看教堂,也去了一间国民小学━━玩了不知多少地方
,绕了好大的一场圈子,我到了一幢建筑面前,上面有字,写著“国泰医院”,这
个地方眼熟,好像来过,二楼一个窗口尤其熟悉,我上去看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于是我从窗坍向里看,你可别问我怎么飞到二楼窗口去的,我没有说谎,我是在二
楼外面看━━这一看吃了一惊,我的儿子阿三怎么坐在一张床的前面,哀哀的在向
一个老太太一遍一遍的叫━━“姆妈!姆妈!姆妈!姆妈……”
那个睡著不应的女人好面熟……她不是我自己吗?难道是我?那个镜中的我?
一生一世镜中才看得见的我?
我急忙往窗内跑,跑向自己━━“姆妈━━”我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哽住的声
音,叫得好大声,吵得很的。
再一看床头的钟,五点了,原来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我去了好多地
方━━而我又在床上。
“姆妈,现在是早晨五点,你昏迷了十三个小时,怎么救也救不过来,我们━
━”傻孩子,急成那个样子,姆妈哪里是昏迷了,姆妈只是出去玩了一场,散散气
闷,你们怎么叫护士小姐用针扎人呢。
我的姑姑跟你讲了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她不太会说故事,又越说越匆忙,因为
说完她要收拾东西回百乐冰淇淋那条巷子里的家里去,她想回家,不肯慢慢细细的
讲。
至于我的故事,并没有说完,可是让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有关我的秘密━
━当我“出去”的时候,我从来不肯去照镜子。
狼 来 了
对于我在台北市开车的事情,在我们家中,不太赞成的有八个人,热切盼望的
只有一个,我们一共是九个成人的家庭。
当然,如果我自己不发心买车,那九个人就想法一致了。
这几年来,海外的日子虽然过下来了,房子总觉得大到没有人气。一到夜间,
阳光退去,黑暗里总有奇异的声音在一个角落里轻轻的响。
有时候天气不好,海浪就如巨兽般的绕住房子怒吼。这种夜晚,我必是不能再
睡,悄悄开了车房的门,将汽车倒出来,跑到高速公路上去慢慢的驶到天亮。再回
家的时候,心中便很舒坦了。
所以说,相依为命的东西,一直是那匹马。我的白马。
回到台湾来之后,发觉我突然属于许多人。这当然增加了说话的对象,也缩减
了长长的光阴,可是我的情况仍是相同的�没有一个人或物是完全属于我的。这一
回,难道唯一的马也没有了吗?
坚持要一匹马,而且它必须是白色的。
白马是一辆喜美,报纸上找到它的,要它的人相当的多。
它先前的主人是一个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