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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替刘翠花盖上红头布,然后蹲在床边上。
刘翠花趴到舅舅的背上,一声不吭。
这两个月该说的话刘翠花都说尽了,没有用,她只能沉默。
寨子里别的闺女出嫁时都哭得跟泪人似的,然而刘翠花的眼里一滴泪水也没有。
她的泪水早就流干了。
舅舅背着她从三楼下来的时候,母亲在二楼上哭得天昏地暗,衣襟衣袖全湿透了,准能拧出半碗水来。
铜锣花轿催女走,
好多话儿没说够;
世上三年逢一闰,
为何不闰五更头?
哎,闺女去了娘难留,
往后的日子你重开头;
孝敬父母勤持家,
夫妻恩爱哎度春秋……
母亲死死抱着舅舅的腿不放手,舍不得女儿离开,感动得寨子里的婆娘子眼泪水直流,纷纷劝她放手。
黄鼠狼的眼泪水儿。刘翠花在红头布下暗自发笑。
如果今天嫁的不是表弟,而是自己的心上人,刘翠花的眼泪水肯定比别的姑娘都多。她不但会哭,而且还会唱几支让人听了也会伤心落泪的哭嫁歌。姑娘出嫁那天要哭是一种风俗,哭声越响,泪水越多,说明母女的感情越深,女儿越孝顺。姑娘出门时用歌声诉说娘老子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舍不得离开娘老子。每每此时,寨子里的三姑六婶八婆就会出来用歌声宽慰她们。
刘翠花没有哭,不但没有哭,而且出门槛时,还故意伸出右脚在门框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进寨子要拦路,出寨子也要拦路,表示对客人的挽留。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双方的男女青年彼此都认识了,于是故意唱出一些内容与自然现象相反、情趣诙谐的歌词来逗趣。同时,也借此考察对方应付这种内容反常歌词的能力。这时的“拦路”,实际上是送客的礼节。枫树寨的姑娘们在风雨桥头拦住桐木寨的后生首先唱开了——
哥哥急着要离开,
这是为哪样?
哥哥急着要回家,
这是为哪行?
难道你的婆娘白天换衣服,
要你点灯去照亮?
难道你的婆娘踏着石碓在舂米,
等你回家去簸糠?
难道圈里的肥猪,
等你回去戴帽子?
难道坝头的鲤鱼,
等你回去穿衣裳?
伙计呃,
若不是为了这些事,
哥哥急着回去为了哪一桩?
桐木寨的后生们听了枫树寨的姑娘们离奇的发问后,立刻明白她们的意思了,也以逗趣的歌词答道——
我们急着要回村,
为的是赶回寨子去抢收成。
十月栽的早稻还未打,
九月还要种苕棒,
八月种的南瓜还未搭架子,
七月种的黄瓜不知牵不牵藤?
一大堆事情等我们做,
再不回去就会误阳春!
伙计呃,
误了阳春会遭别人骂懒汉,
害得我们一辈子要打单身。
没有比打单身更重要的事情了,枫树寨的姑娘们纷纷让出道来。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寨子的青年男女通过拦路对歌,有的则由一般的相识到彼此之间的了解,以便于今后的进一步交往,把情歌唱到姑娘的小窗口里去。
花轿回到桐木寨的地界后,他们也不急着进寨子,而是在离寨子里把路的一个湾子里停下来。
刘翠花的嫁妆不多,就一个柜子,一个烤火桶,一个马桶和三个澡盆,全放在湾子里。
他们要在这里等枫树寨的人出来。
刘翠花的舅舅笑呵呵地说:“我就不相信那两头蛮牛抬着一个人还能从轿子顶上过去。”
所有的人都笑了,议论纷纷。
他们的话题都是枫树寨的人如何抬着花轿和嫁妆,如何小心翼翼地从路边过去。
有人担心说:“这么窄的路,他们的花轿会不会滚到下边的刺蓬里头去呢?”
有人应声说:“滚下去最好,让刺蓬里的刺挂住那两头蛮牛裤裆里的家伙。”
有人开玩笑:“要是刺蓬里的刺挂坏了新娘子的行头怎么办?”
有人笑开了:“新娘子的行头那么小,哪里挂得住!”
有人跟着起哄:“挂不住?当年你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