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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讨厌!”压抑着渐渐弥漫起来的恐惧,我蜷起身体抱着脑袋,呻吟般地说着,“我宁可相信那个人是去废屋里偷金线的贼……”
“废屋里有金线可偷吗?”冰鳍合上眼睛,“不过说起有金线的人家……香川锦的若藻住在城西,附近怕是只有绫罗户了!”
绫罗户,就是织这段绫子的人家啊?也不是没有可能,缝穷师傅接不了这细活,我和冰鳍请原作者补一下也不是没道理,可是……
“可是绫罗户的老当家……不是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吗?”我说着,像确定自己的话一样点了点头,“难怪家里荒成那个样子!”
“什么话!谁会明知那个人不在世了还找他?”冰鳍不屑的哼了一声,“不是还有老当家的孙子,千寸和一寻两兄弟嘛!虽然说这一辈的名声不怎么好听,一寻也已经离家了,但千寸身为长子,好歹还是继承了手艺的嘛!”
没错!那间废屋里的确有人的——颓圮的大门后面,茅草淹没了天井,秋风给草尖淡淡地染上了衰微的金黄,因此天井那一边的堂屋给人一种漂浮在金粉上的幻觉,就在幽暗的屋宇下,一道人影静静伫立着,没有一丝风,但那被重重黑色衣衫包裹的身体,却有着随时都会翩翩飞去的轻盈姿态……
明明隔了一段距离,白凤仙的香气依然幽幽荡漾过来;我知道那来自堂屋里暗淡的衣袖间——因为那个人,和这甜美的气息,是如此相配……
如果说这废屋就是家道中落的绫罗户,那这个人就该是独自留下的末裔千寸师傅了。我和冰鳍正是要找他吧,所以才急切的穿过那高高的荒草走向堂屋;可是我们的脚步却惊起宿在草丛里的鸟群——那么多鸟儿,扑棱棱的拍着黑白相间的翅膀,争先恐后的投入天井上方那一角小小的蔚蓝。水晶一样薄脆的阳光里,鲜明的羽翼缭乱了我的视线,遮挡了堂屋里那本来就朦胧莫辨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那个人的表情在我的眼中竟会如此的清晰呢?明明连他的五官都看不真切,但我却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或者与其说我看见,不如说是感觉到吧——那个人在笑,他在笑!
伴着那微笑,不断投入蓝天的群鸟突然变了,那黑白交错花纹的羽翼,瞬间变成了巨大的眼睛!
一群漆黑幽深的眼睛,一群黑白分明的眼睛,环绕在我们周遭,不断的、不断的飞向秋日炫目的晴空;而那个带着神秘莫测笑容的人,他轻飘飘的身影,渐渐被成群的眼睛吞没……
像压着眼皮催促人入睡的手指,白凤仙的香气浓得让人窒息——意识开始混乱了,我拉住冰鳍的衣角,语无伦次地说:“很多眼睛……冰鳍,有很多眼睛在天上飞……那个人过来了,站在很多眼睛里面的人他过来了,因为白凤仙的味道越来越浓……”
“糟糕……”冰鳍意识到不对,他下意识的抚摸着光滑的墙壁,“我看不是白凤仙的味道越来越浓,而是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空气越来越浑浊!”
用力把犯困的我拖起来,冰鳍开始找这黑暗空间的出口,然而结果却让他更加焦急——这小小的空间就像一只精巧致密的茧,不要说门窗,恐怕连线头缺口也找不到!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闷死的!
被逐渐稀薄的空气,逐渐厚腻的浓香削弱了思考能力,我们完全没想到剧烈的动作会造成更坏的后果,只知道去拼命敲打墙壁,呼喊求援,但那封闭的空间吞没了我们的呼救,那致密的材料化解了我们的敲打,只发出沉闷而麻木的声音……
脑中像被塞入了棉花,呼吸变得粘稠,喉咙因为干燥而疼痛起来,我们面对的,真的是平时看起来那么漂亮纤细什么也伤害不了的丝织物吗?
手腕渐渐失去力气,可还是不能停止敲打,逐渐变得机械的动作里,灼热的触感突然从我握紧的掌心传来。与此同时,我只觉得手腕一紧,像被什么勒住了似的,接着就在强大的拉力下,身不由己的朝那丝织的墙壁栽了过去。
光和空气湍急地灌了我的意识,就像被放回水中的鱼一样,还未完全恢复神志的我用尽全身力气深深的呼吸着,茫然地抬头看向拉力传来的方向——已经……这么晚了吗?
——破败的窗格外,初升的蛾眉月纤细的挂在天空,薄冰一样的月光映出把我拉出来的人的面庞,那是一张平凡的脸——散落在额角的头发和不习惯与人对视的眼睛都呈现出温吞的栗色,唇角也流露着优柔寡断的神情,只有鼻子的感觉格外端正,可惜鼻梁上架着的旧玳瑁眼镜多少冲淡了那种利落感,整体看来,就是没有什么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