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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陈井坊烧春,喝完了再开,坛坛都是十八年的味道。人老十八年,十八年陈的酒是一样味道。人没有几个十八年,酒却可以一直是十八年。人,确是不如酒的。
邢耘笑。
“来即是客。你能来,我很高兴。重金捧我,感激不尽。我知道那几块金子对贤王世子不值一提,而对於我,那就是云崖的价。你想来随时可以来,解闷也好,取乐也好,我并不会去别的地方。”
邢耘再笑执壶,那一杯酒倒下去,每一颗酒珠子都像沾上了金子的光,冷硬刺眼。
敬修一把挥开酒壶,狠狠抓住了那只手。瓷壶砸碎在地上,邢耘由他抓著,不气不恼。敬修再拖,邢耘跌到他身上。
邢耘愣了一霎,随即展开笑脸,笑吟吟开口,沈甸甸咬字:“世子叫的是云崖‘清陪’。”
敬修拔下手上的翡翠扳指往桌面一掷。邢耘真的伸手去捡,敬修抢过那扳指用力往地上一贯,回手揪住邢耘的襟口,怒火就要从眼中烧出来。
邢耘微微一颤,那抹情愫只到眼底,一转碎了。依旧笑道:“那样好的东西摔坏了实在可惜。世子若不稀罕,不如好好赏了我,碎掉了情分也减了。”
敬修怒道:“而今你眼睛里只有这些?!”
邢耘懒懒:“东西无过,美玉无瑕,世子这样何苦?”
“我不信你变成这样。”
“信不信,来这里不就是这样?”
敬修一把把他掀到桌上,盘盘碟碟四下开花。邢耘笑起来,笑得放纵,笑得销魂,抬腿勾住敬修的腰,伸手摸住下面那一根。
敬修刹那怔住,邢耘笑道:“原来世子也只嘴上厉害。”
敬修真正怒到极致,一个耳光电闪雷鸣,邢耘歪到一边,嘴角流出血来。
邢耘知道自己在惹火,却是故意要把一切都撕碎了。温柔恰是最痛的伤,比之肉体粗糙的疼痛,内心如此坦然。舔了舔嘴角悠然回眸,风情尽在眉梢眼角。
敬修无话可说了。他断没有想到这人如今是这样,也断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控,重手打他。
邢耘跟没事的人一样,敬修松开手,他自己站起来,拍拍皱了的衣衫,往旁边小橱里取了一只胭脂盒大小的银匣子,拧开来蘸了药霜往嘴角上抹。那药霜是“共此时”得意的东西,调了多味名贵香料及药材在里面,专给倌人祛瘀消肿止血用,抹在唇上如添一层明脂。
敬修别眼不去看,阴霾道:“我不该打你。”
邢耘随口:“这不算什麽。”
“你不该故意激我。我也不该故意激你。”
邢耘飞出个眼风,俯身欺到敬修身上,身子挨近了,唇角那抹血味幽香闻起来异常刺心。
“是我不好。早知道世子这样有心,该请世子直接到云崖房里‘叙旧’才是。”
“你!”敬修咬牙,身体里似乎有什麽四分五裂碎了。抓住双臂把人撑起来,恨到极致牙根都是酸的。颓然叫道:“猫儿……!”
邢耘依旧是笑,“世子,我是云崖。‘共此时’的公子云崖。”
敬修松开手,慢慢撑住额头,喉咙深处哽音沙沙。
“你不要这样……”
邢耘的笑死在了脸上,一点一滴,慢慢退去。
良久无言,楼外秦淮河里的划桨声清晰地传进来,哗啦,哗啦,滚滚波烟如同找不回的记忆。邢耘垂了眼,斜阳落在他身上再也不是一方一方素净的影,映衬了他锦绣辉煌,如梦似幻。梦也不真,幻也幻灭。
邢耘缓缓站起来。
“景初,你也会上这种地方,会敷衍过去不屑於齿的人。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我就是这样。秦淮河边依翠偎红,你并不是我的开始,也无法成为最後。回去吧。”
敬修抬眼,眼中已没有火,两点冰透的光。“我听说你跟李牧年交往甚密?”
邢耘笑一笑,“你想说的是康王吧?的确,你王叔是我最大的靠山。”
十一、蔽日浮云
敬修走了,邢耘回房关上门。一切的一切,如今似乎都画上了句号。打开那把扇,历历字迹桃花兰舟,画上少年也如烟波,凉幽幽滚出一滴泪。
子承,世上从无子承这个人。就像当初冒儿,不过花开绚烂一场梦。
窗外一轮明月起,两岸花灯渐上,歌儿也浓舞儿也浓,十里秦淮莺莺燕燕,寻常人家入寝时,恰是灯红酒绿热闹处。
邢耘点燃一杆烟,紫檀烟杆在指中光滑得握不住,白铜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