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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地诧异的看着墨涵,心知她绝非一个太监,想起关于胤禩与恩古伦格格的传闻,再细看她容貌,的确是个女子。长叹口气,好心劝诫道:“格格,莫怪老臣多嘴,此刻,戴名世的著作半个字也说不得了。”
胤禩与墨涵也不否认,对视一眼,无论是非曲直,单想及方苞对儿子的授业师恩,就觉义不容辞。
“老相国,胤禩定会竭尽全力!”胤禩心中明白,以李光地之力都无法触及的,必然是几个皇子掌控的范围,而此事乃老爷子圣断,三哥主审,涉及之广,若有丝毫闪失,便回天乏力。还有不敢对墨涵明言的,弹劾戴名世的是九弟门下的左都御史赵申乔,他虽然叫嚣与戴名世素无嫌怨,其实,正是他为着私仇不顾众人性命。世人都云其子赵熊诏的状元是买来的,而又狭促的认为散播如此言论的便是榜眼戴名世。
李光地又道:“有一言老臣也不怕唐突,格格,只怕此事会牵连太子殿下。”
墨涵早想到了,胤锇不是说了,殿试三甲都是胤礽代行御笔,让戴名世这样的逆臣贼子跻身翰林院,老爷子正好给废掉太子找到一个不错的借口。她心知戴名世是难以保全:“李相,万岁爷素以仁治天下,且惜才若命,不会滥杀无辜的。除了谋逆的首犯戴名世,旁人还是有得救。”
“老臣明白!老臣代蒙冤的汉臣谢八爷、格格大恩!”说罢竟起身要拜,胤禩连忙将他搀扶回座。
墨涵却立刻揪住话里的错处:“李相,话有谬误,没有满汉之分,李相与八贝勒从中斡旋,只是为着万岁爷的仁德圣明,为替朝廷保下几个博学之才。”她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文字狱的起因就是满汉之分的年号使用,此刻还分满汉,才真正是触及老爷子的心病。
她情绪哀伤,为着无辜的文人,亦为着自己违心说些歌功颂德的话。这样的愁云一直笼罩着二人,又担心着胤礽。
“墨涵!”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胤禩,尽力就是了,很多事非我们能左右的。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社会体制的悲哀。他再是圣君,却缺乏大民族胸怀,具有历史局限性。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么?事情的演变不过是让我们的认知更深刻。”
“我知道你难过。李相与我也曾为此长谈数次,天下的汉人也是大清的子民,怀柔若只是姿态,而不真正实施,还让旗人压着汉人,元朝不就是例子?蒙古铁骑可以横跨欧亚,却抵挡不住潮水一样的农民起义。既然是天下子民的君父,就该以父爱子之心去爱民,做父母的岂能嫌弃弱势之子。”说这话时,胤禩眼中有着柔和的光芒,让墨涵领悟到,这才是他苦苦追求的政治理想。无论切实与否,他真的是学到了儒家思想的精髓,却不受其糟粕的影响。
“这就是李光地当初举荐你为太子的原因?胤禩,我真的错得一塌糊涂,你就该是坐在太和殿的人。”
“他保举我是因为可以借我实现他的政治理念,不一定是信服我这个人!”他骨子里透出的淡然更让墨涵心动。
“何苦妄自菲薄,你当得起!”
“墨涵,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是你的抱负!我从来以为没有雷霆手腕的人坐不稳那个位置,却忽视了一个统治者真正需要具备的仁者之心。”她虽然觉得野史中的胤禛残暴,却从未否认他是一个好皇帝。她知道旧话重提已是枉然,胤禩不曾后悔让出争夺的机会。只是,他的退出,乃她一人之幸,天下之不幸。
“弘皙,是个好孩子。”胤禩拍拍她的手,“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你的丈夫自不量力,想要做辅佐幼主的周公旦。”
胤禩将墨涵送回府,又匆忙去联络宗室中崇尚汉学之人,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府,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从中附和着要严办戴名世一党者众。他其实也明白皇父计较的是什么,当年叫嚣反清复明,以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为首执笔为剑矛者始终矢志不渝的效忠前明,这样的人,在皇父眼里,还为着几分骨气被看重。皇父最痛恨的便是食着大清俸禄却大放厥词之人,而戴名世考科举、入朝为官,却还要在著作中强调明为正,清为夷,怎么不招致杀身之祸。
他收拾沮丧的心情,换了张笑脸,下得马车,就看见一顶软轿停在门外,上前见礼的两个轿夫分明是乾清宫的侍卫。他暗叫不妙,墨涵如今在气头上,他惟愿她火气过了再入宫,谁知皇父竟心血来潮,跑到家里来。一怕她冲动的求情,二来,她嘴里那些大不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