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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南愣怔半日,嘴唇颤抖,突然扑地拜倒,大嚎一声,泪如雨下。秦孝公含泪俯身,扶起荆南坐到安置好的草席之上。满场墨家子弟,面上都显出难堪之色。
邓陵子已是满面通红,厉声道:“嬴渠梁,秦国若非暴政,何故勾结游侠袭击墨家?放火杀人,蛊惑民众,驾祸墨家,居心何其险恶?尔做何说?!”
全场轰然:“居心险恶,尔做何说?!”
秦孝公对此事本不知情,心中一怔,高声道:“邓陵子此言,当有确凿证据。秦国作为尚武之战国,即或贫弱,也还有铁甲骑士五万,要袭击墨家,何须勾结游侠?此点尚请三思。”
“强词夺理!”方阵中前三排剑士唰的站起,他们都是随邓陵子赴栎阳的“铁工”,对火攻袭击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见暴君否认,自是气愤难当。
邓陵子冷冷笑道:“嬴渠梁呵嬴渠梁,墨家所为,伸张正义,坦荡光明,永远不会有那种无中生有的肖小阴谋勾当!然尔秦国,暴君权臣隐身于后,疲民游侠鼓噪于前,混淆视听,搅乱局势,嫁祸墨家,以求一逞!直至今日,尚以五万铁骑反证胁迫,用心何其险恶?此事不大白于天下,谈何政道是非?”
“阴谋不明,不能论政!”三十名子弟愤然齐声。
秦孝公万万没想到一场大事就要卡在这样一个关节点上,墨家将火攻袭击事件看成玷污墨家的卑鄙手段,龌龊阴谋,必欲大白而后快。而他对此事确实不甚了了,方才所讲理由虽非胁迫,倒也确实是“反证”。而此时的墨家,需要的恰恰是正面真相,却教他如何说出?然这种内心的急迫并没有使秦孝公慌乱,他坦然高声道:“嬴渠梁离开栎阳在一月半之前,火攻袭击之事,岂能知道真相?此事容当后查,真相大白之日再论不迟,何须急切定论?”
“狡辩!”邓陵子戟指斥责,“此等大事,国君焉有不知之理?离开栎阳,恰是逃避恶名,自来墨家,又是刻意迷惑。此等大伪大奸,岂能在我墨家得逞?”
“不许回避!讲!”方阵竟是全体怒喝,声若雷鸣。
秦孝公默然。一个死扣无解,误会竟是越陷越深。墨家向来固执强横,除非真相大白,否则任何解释都会被看作搪塞,而导致误会更深。秦孝公心中一阵悲凉,他想,此刻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防止这种误会演变为仇恨而不可收拾。沉默有顷,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站起……
突然,空中一声长呼:“火攻之人在此——!”
声音苍老悠远,在幽静空旷的山谷中却似钟声一般荡开。在双方聚精会神之际,这悠悠呼唤实在惊人。不待命令,墨家方阵唰的全体站起。邓陵子三人霍然离座,长剑已各自在手。
“何方人士,擅闯墨家?”禽滑厘的声音浑厚威严。
一阵笑声,“墨家老友,休得惊恐。”
声音竟来自箭楼!众人一看,箭楼屋脊上站着四个人,一个身穿翻毛白羊皮大氅的老人遥遥拱手,“禽滑子别来无恙乎?”
禽滑厘命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随即也遥遥拱手,“百里子,非常时刻,恕不远迎。”木栅栏中的玄奇见秦孝公身陷困境,正在心乱如麻,突然醒悟,大叫一声:“爷爷——!”便泣不成声。秦孝公心中一阵惊喜,却依旧面无表情的肃然跪坐。
箭楼城门打开片刻,不速之客便来到小校场中。众人目光齐齐聚在来人身上,惊讶得鸦雀无声——除了那个清瘦矍铄的老人和一个须发灰白的中年人,另外两人竟是匪夷所思!一个一身布衣头束白巾的俊秀青年,另一个竟是眼珠子骨碌碌转的顽皮少年。如此老少一帮,竟能袭击墨家剑士?
老人拱手道:“吾等不速之客,只为明事而来,请禽滑子继续。”
禽滑厘大袖一挥:“方阵就坐。百里子,请入坐。”
方阵落坐,小校场顿时回复肃然秩序。百里子坐在秦孝公外侧六尺处,其余三人肃然站立。
禽滑厘拱手道:“百里子,玄奇在此,你……”
百里老人打断道:“公事不论私情。禽滑子尽管行事便了。”却连玄奇看也不看。
禽滑厘一招手,邓陵子便霍然起身,直指四人,“尔等声言袭击了墨家。请问列位乃何方高人?如何与暴君勾结,陷我墨家于不义?从实供认!”
百里老人眉头微皱,却是安如泰山般坐着,仿佛没有听见邓陵子尖锐的声音。倒是须发灰白的中年人站起,拱手环视场中,“在下侯嬴,乃魏国白氏门下总管。这位是白圭大人的女公子白雪,这位小哥是公子女仆梅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