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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思忖间,突闻北方沉雷滚动连绵不绝,须臾之间,那道远远的青色山梁上便烟尘大起,一道黑线在烟尘下隐隐展开。随着滚滚沉雷的逼近,烟尘变成了弥漫的乌云,将正午的太阳也遮盖了!烟尘下的那道黑线越来越粗,终于变成了漫山遍野的人潮与山呼海啸般的狂野吼叫。远远望去,遍野都是牛头人身,遍野都是弯刀闪亮;当先的一大片野牛狂奔着,竟丝毫不比战马的速度逊色!野牛身上的骑士,也都顶着牛头,赤膊挥舞着弯刀,一片狂野呐喊。大片的野牛后边,一面血红色的大纛旗在风中舒卷,隐隐可见旗面的牛头和旗下的车队、驮队与大片红衣赤膊的长发女人;东西两翼,则是漫无边际的牛头步兵,他们纵跃跳蹿呐喊呼叫,仿佛无数的山猴一般,竟一点儿不比当先的野牛阵落后多少;最后边,则是潮水般的“农猎兵”,他们扛着斧头、铁耒、锄头、柴刀、木棍等各式各样的兵器,赶着马车(牛神是不能拉车的),呼啸呐喊着追赶着前边的大军,竟是将无边的原野淹没得昏黄!
南面的秦军大阵却是静如山岳,肃杀无声,唯闻战旗的猎猎风动。
堪堪将近两箭之地,只听义渠大纛旗下一声大吼:“牛神在上,停——!”轰轰隆隆的牛群竟在骤然间放慢了狂野的奔驰,涌动磨蹭到大约一箭之地,便缓缓的停了下来。前方的野牛骑士阵轰隆分开,中间便涌出了那面大纛旗和骑在一头怪牛身上的大牛首,花白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手中一杆锃亮闪光的长大铜刀扬起,突然沙哑的大笑起来:“嗨——!我说老秦,就你这一疙瘩兵娃子,想挡住牛神财路么?啊——!”
“请问大牛首——”一个声音从高高的云车传来,分明还带着笑意:“你的牛头兵,列好阵势了么——?”
大牛首惊讶的抬头望去:“你是谁?要和牛神比试阵法?牛神打仗,只说杀法!”
“我,只是秦军一员偏将而已。”云车上的将军高声道:“和你比阵,你这牛头兵配么?你大牛首听仔细了:大秦国君在此,义渠投降,迁入关中,还来得及!否则,我这万余秦军就与你野战一场,只比杀法!”
“啊哈哈哈哈哈!”大牛首仰天大笑:“迁入关中?嬴驷碎崽子想得美!牛神偏要杀光秦人,报我义渠血海深仇!”说完大铜刀一举:“牛神在上——!兵娃子杀啊——!”呜呜呜的牛角号声便凄厉的四面吹起,轰轰隆隆的野牛与漫山遍野的牛头人身兵便呐喊着潮水般漫卷而来!
司马错在云车上看得特别清楚,令旗一劈,一百面牛皮大鼓雷鸣般响起!中央的步兵大阵岿然不动,待野牛阵冲到五六十步的半箭之地,一片尖利的号角响遏行云!铁盾后的弓弩手“唰!”的站起,长箭便如暴雨般射向野牛兵。秦军强弩,都是特备的专门射穿皮革甲胄的长簇箭,野牛目标极大,箭箭没有虚发,野牛阵顿时“哞哞”惨吼,不是轰隆倒地,便是疯狂回蹿!秦军射手训练有素,每千人一个大弧形,共是五层,一层射出便立即蹲身,后排续射,如此波浪起伏般衔接得毫发无差,长箭便暴雨般浇了过去!野牛阵被持续密集的箭雨始终逼在一箭之外,嗷嗷狂叫着硬是无法靠近。片刻之间,五六千头的野牛阵便大乱起来,自相践踏,向四面山野疯狂奔窜!
在强弩挡住野牛阵的同时,司马错两面令旗同时东西一劈,第二通战鼓再起!东西原野上,两个骑兵大三角便呼啸杀出,卷向野牛阵后面的牛头步兵。这是司马错谋划的特殊战法——强弩硬弓对野牛,铁甲骑士对步兵。义渠国狂妄骄横,仗恃的就是他们那防无可防的几千头野牛,战马骑士与野牛兵正面冲锋对阵,骤然间还真是难分高下。一颠倒就大不一样,野牛阵在秦国锐士的强弓硬弩面前毫无冲击能力,散漫成习的牛头步兵则根本不懂“结阵抗骑”的战法,只是狂呼乱吼的盲目拼杀,一时间分明成了秦军铁骑的劈杀活人靶!堪堪半个时辰,一两万牛头步兵便锐减大半,吼叫着向来路逃去。
便在此时,司马错一摆令旗,身边三丈高的大纛旗便大幅度的东西摆动。随着大纛旗摆动,北方山原后突然冒出一线散开队形的黑色铁骑,倏忽之间线形扩展,就象无边的乌云从天边向义渠牛头兵与最后的农兵压来!南面的步兵大阵也发动起来,丢下弓弩,操起与人等高的铁盾与厚背大刀,随着战鼓的隆隆节奏,如黑色城墙般向义渠兵压了过去。南北夹击,中间又有一万铁骑猛烈砍杀,义渠部族的“十万大军”眼看就要被彻底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