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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像是对眼前人没有什么兴趣,仅瞟了一眼,便再低下头自顾沉思。
白居易其实不认识这孩子,只是见高朋满座,怎么会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瑟缩在这个无人理会的角落中?他父母倒是狠心得很,遂撇下宾客过来看看这个孩子。
白居易温言道∶
“小娃儿,你怎么独个儿坐在这里?”
没有回答。
白居易随即会意,问∶
“你不爱说话?”
仍是没有回答。
“你不能说话?”白居易再问。
那孩子猝地举头盯着他,神情异常倔强。
他有一双很冷很冷的眼睛。
白居易拿他没法,惟有继续问∶
“既然你懂得说话,何不先告诉我,你爹娘在哪儿?”
孩子眼角闪过一股伤感,跟着望向西面一间烛影摇曳的房间。
那是白居易与新婚夫人晁玉浓的房子,她此刻正头披红巾,置身其中等候着。
白居易陡地一愣,上下打量这孩子,问∶
“你……你就是━━钱柳?”
那孩子看来也明白眼前的方面汉子是谁了,然而脸上依然毫无兴奋之意。
白居易则异常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钱柳,在此之前,晁玉浓虽曾向其提及她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却从不让他和自己儿子会面,她说,她的儿子只会带来不幸……
今天,他终于能面对面地看清楚钱柳了。
但见此子粗眉深目,轮廓毫无半点孩童稚气,个子更比同龄孩子高大,虽然乏人理睬照顾,却不忧悒,反之更流露一股异于常人的不群气度。
正因这股气度,使他看来像是天上浮游耶律豪杰的柳,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心,或许也如柳般飘渺,难于捉摸。
柳无常定。
纵然他此时身披一袭破旧粗衣,亦难掩眉宇间的独特,他是一个异常独特的孩子。
忽地,白居易似有所觉,连声呼喝道∶
“福嫂!”
福嫂迅速应声赶至,她是负责照顾白家孩子的老婢,白发苍苍,模样却颇为慈祥。
白居易微带责备之意,道∶
“福嫂,你怎么不给新少爷换上新衣?”
福嫂素知老爷品性随和,此际却反常含怒,知道他甚为重视此子,吓得讷讷而言∶
“是……是新来的夫人吩咐我不用理会少爷。”
“有此等事?”白居易心中一阵诧异,甚不明白晁玉浓为何如此对待亲生骨肉。福嫂接着道∶
“但我瞧着这孩子一身褴褛也煞是可怜,于是便想私为他换上新衣,谁知他拼命紧抱身子,怎样也不肯让我为他宽衣!”
“哦?”白居易听罢转脸望向钱柳,发觉他的脸上又泛起倔强之色。
白居易问∶
“你不爱穿那些锦衣绣服?”
钱柳并没理会他。
白居易这回指着钱柳身上的破衣,道∶
“你只爱穿这些粗衣麻布?”
钱柳见他指着自己的衣裳,霎时紧抓自己衣襟,露出一副戒备之态,白居易呆住,他料不到这孩子惊觉之心居然如此强烈,他并不想和人接触。
白居易定神注视钱柳那双眼睛,他想看进他的心里,他想知道,这个孩子的心中除了寂寞,还有些什么东西?
可是,他只看见冷,无边的冷。
至此,白居易才明白钱柳并不愿接受他的好意,亦不愿接受这个家。
那群宾客又再催促着白居易过去,他自知此时甚难和钱柳说下去,不禁叹息道∶
“既然你不爱穿新衣,你这就穿回自己的衣服好了。”
他实在无计可施,也不准备强逼钱柳就范。
钱柳一听之下,虽无感激之意,但双目炯炯放光。
白居易却没看见,只朝着福嫂摆手道∶
“福嫂,你先服待少爷吃点东西,明儿再去为他置几套同样的衣服吧!”
福嫂唯唯称是,白居易转达脸望了望钱柳,浅浅一笑,道∶
“夜了!毕竟是个孩子,怎能可以捱饿呢?晁玉浓也太过份了些!”
他说罢又再次步向那群宾客,忙着招呼去了。
这一晚,当白居易走进新房,掀起晁玉浓覆头的红巾,还未交怀合卺,劈头一句话便先问她道∶
“不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