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辩经(第1/2 页)
此时的拉萨,大昭寺广场上正在举行着盛大隆重的传召法会。
一天早上,一只大山羊驮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奔走在通往圣城的官道上,引来路人好奇的目光。道旁是成片的积雪,一个个黑圈是过年时村民煨桑残留的痕迹。无风无云,冬日朗朗。老人到拉萨时,正好是传召法会的最后一天。
他随人流涌向大昭寺广场,把大山羊拴在一根桩子上,挤进人圈里。中间是黑压压一大片盘坐的喇嘛,四周插着经幡、旗帜,上下纵横拉起无数道经绳,挂满风马旗,这都是按照坛城图案设置的,不差分毫。一阵风过,所有旗幡飞扬起来,恰似围上了四面墙和屋顶,一个庞然彩楼呈现在眼前,人们顶礼赞颂着。老人看眼花了,心想这就是极乐世界吧。
风停旗落,老人问旁边一人:“达赖佛爷来了没有?”
“大皇帝召见佛爷,去京城还没回来呢。”
他指着台子上坐的一排人:“那是些什么人?”
“中间的主持人是甘丹池巴,别的还有老汗王、第巴大人、三大寺活佛,大昭寺堪布,佛爷如在,也会坐上去,座位比他们高。”
这时场子中有两个喇嘛站起来,比比划划、蹦蹦跳跳。老人看着不解,又问:“那二人在干什么?”
“他们在辩经,这是最后一轮了,胜者要上台领格西证书。”
老人听不懂说些什么,又问:“什么是辩经?”
那人想了一下,说:“简单说吧,就是辩理儿。”
老人一听,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这时,他看见又有六个人走上台子,其中两个约四五十岁,另四位皆白发苍苍。旁边那个人对老人说:“这几个人考试通过了,要上台领证书。”
“他们通过了?不行,还没和我辩呢。”说着,他突然冲进了会场,呜呜哇哇叫着,执事僧赶紧过来阻拦。
“我要辩、辩什么来着?辩理儿!”
圈里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人这时喊道:“老人要辩经。”
“你要辩经?和谁辩?”执事僧问。
“同格、格什么来着?”他扭头问。
那人在后面又喊道:“格西。”
格鲁有规定,一位僧人在考取格西学位取得证书之前,任何人都可提出同其辩经的要求,他必须应战。执事僧大概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赶紧跑向台子禀告。甘丹池巴看不清远处情况,只是依惯例点点头,又吩咐几句。执事僧快步走来问老人:“你要同哪一位辩经?”
“总共有几位?”
“共有六位。”
“好、好,那就同六位格、格什么西辩理。”
执事僧一楞,回身又跑向台子。
池巴听完,慢慢说:“你把他叫过来,他懂什么辩经,看样子是有什么事要问一问。”
老人跟在执事僧后面绕场半周,来到了台下一侧。他几乎衣不遮体了,四肢又黑又细,仿佛四根铁棍儿,这下子人们看清了:他腰间系着一条差不多成了绳子的围裙。
“是个铁匠。”
“晦气,刚才站在我旁边。”
“……”
老人不再紧张了,没等台上的人说话,他自己先问了:“台上的格西们,你们也看到了,我是人们眼中的贱民,但是我怎么也不明白,铁匠为什么成了贱民?请你们说一说。”
主持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固始汗和索南群培侧目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一个白胡子格西上前一步说:“佛教五戒首戒杀生,刀、矛等凶器皆为汝等所造,罪业深重,故为贱民。”
“我不识字,没有读过经书,就打一个比方吧。一个人持刀杀了人,当官的下判应坐水牢五年。请问,是凶手坐牢呢还是让那把刀坐牢?”周围开始有人嘁嘁喳喳,老人说到这里情绪激愤,声音变得高亢刺耳,“我七八岁那年,前藏朗家和后藏仁蚌家为了争权夺势,逼庄园属民为他们卖命打仗,后来仁蚌家又和辛厦家打起来,死的人倒在路旁堆成堆,都不知有多少,我们一个小村子就死了四个人,我阿爸也死了。格西大人,你说说杀人的凶手是谁?是谁?”这时老人浑身抖动,两根铁棍一般的胳膊上下乱舞,声音已变成尖叫:“凶手就是朗家、仁蚌家、辛厦家的贵族老爷们,他们才是贱民、贱骨头!”
四周唰一下安静了,白胡子格西嘴一张一张说不出话,佛经中好像没有答案。主持人明白同这样的人辩论有跌身份,也辩不出个结果,于是摆摆手,两个铁棒喇嘛向老铁匠走去,要求他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