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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人累了,也该是好好睡觉的时候了。
她起身走进山洞,推出她的干草床到洞外空地,拿手掌拍了拍,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也拍出了清新芬芳的野草气息。
“咦!”他惊讶地问道:“你将床搬出来?”
“热。”她收拢散落的干草,理了理床面。“外面。”
“你夏天都睡外头吗?”
她点头,开口问道:“吴国,北斗七星?”
“有。吴国也有北斗七星。”他抬头仰望夜空。“不管你走到哪里,头顶都是这片苍天,同样的日月星。”
“天。”她比了一个大圆圈,顿了下右手道:“鲁国。”再顿了下左手。“吴国。”
“哈哈!”他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顶。“没错!你说的对,既然都在这片天底下,鲁国的北斗,也是吴国的北斗,男儿豪情,四海为家,这片天就是我的家啊。”
听到他恢复开朗的语气,她也笑了,又拍拍干草床,微倾身子,示意他躺下,再抬起眼,指向夜空。
“躺下能看见什么?”他不解,但仍伸展手臂,往后仰躺在干草床上,当身体哗哗挤压干草的同时,他不可思议地长长吁出一口气。
“好舒服!筋骨全松了。”他满足地道。
她掩掉炉火,四野再无亮光,夜空原已星光闪烁,此时一颗颗星子更如引燃了火种,轰地绽出光芒,热热闹闹地在天上竞相时动星辉。
“好亮!好美!”他语气兴奋,惊叹不已,伸长手似要抓下一把星星。“原来躺着看和坐着看不一样,像你说的,星星就在头上。呵,天为被,地为床,我这条被子还镶了珍珠宝石,任谁也没有的!”
她拿来放泥巴的陶盆,坐在他脚边,抬眼看星,想要捏星。
捏出星星,给他带回城里去,无论晴天雨天,他都能瞧着星星,既在鲁国,也在吴国,他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吧。
可该怎么捏呢?泥巴不会发光,即使烧成了陶,那光泽也不像星星;她想了又想,索性撑起下巴,痴望星空,也恍惚坠入了满天星海里。
繁星点点,无声移转,天际更远处,有一条起了轻雾的茫茫天河,她不知那儿是否有潺潺水声,但她听到了身畔如河水呜咽般的吟唱声。
她侧耳倾听,那是她不懂的方言,想必是他吴国的歌谣吧;然而,她却听得懂那幽凄的曲调,就像暗夜的旷野里,受了伤被同伴抛弃的狼所发出的悲鸣,沉重,哀伤,无助,随着夜风绵绵缈缈地钻入她的耳际,揪住了她的心,令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星光黯淡了,黑暗席卷而来,他唱着唱着,声音渐微弱,渐哽咽,曲不再是曲,而是转为低低的抽泣;原是仰躺吟曲的他,侧过身子蜷曲起手脚,将头脸深深埋入,压抑住那断断续续、不愿号出的哭泣声。
她忧伤地看他,他是受伤了,他的伤口在很深很深的身体里面,她舔舐不到,但她可以像抱住受伤或畏寒的自己,去拥抱也是轻轻颤动的他。
她躺到干草床上,伸手从他背后环住他,握住他紧捏成拳的手掌,脸颊偎上他的后颈,胸口亦紧紧贴住他的背。
夜风轻抚而过,如水清凉,洗涤他曾有过的伤口,水掬起,滚落,洗了一遍又一遍,带走他的男儿泪。
两人静静偎依,终于沉沉睡去,满天星光灿烂。
她,无名无姓,不知多大年纪,也不知从何而来。
她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生长在陶窑边,她有饭吃,有一个小角落可以睡觉,也似乎有爹娘,但就是没人理她;陶窑的人看到她就绕过去,不然就转过脸,当作没看见。
她一天天长大,学人说话,也看烧陶师傅捏陶,跟着一起听如何辨识黏土、调和水分、刻划图纹、烧制陶器,她恍惚听着,似懂非懂,却也捏出了好多碗盆和泥娃娃,以及她所看到的牛、羊、猪、鸡各种牲口。
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她缩着身子睡觉,忽然被人用力扯了起来。
“走!这里你待不下去了!”一个女人拖着她走。
“娘!娘!”她记得喊过她娘,仍是惊惶地喊着娘。
“我不是你娘!我不会生出你这个怪胎!”女人很凶,拖着她一直走,走得好快好急,嘴里也没停过:“你什么不好捏,去捏那牛啊羊啊?巫师说,你捏泥牛,使妖法害死村里耕作的牛只牲畜,只有将你献祭,这才能阻止牲口继续死下去!”
她脚步小,完全跟不上女人奔跑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