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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尖厉地大叫一声“允超”,就奋力把他推向一边。刚刚看他离开危险地带,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觉得头上猛一记钝痛,眼前呼啦啦黑了下来。
然后是冰凉,劈头盖脸的冰凉,比兜头挨了一桶冷水还要坚硬而刺骨得多。这冰凉唤醒并锐化了她的所有知觉,她渐渐感到自己正坐在一个硬邦邦的什物上——是地面吗?臀骨痛得刺心,髋骨也震得又痛又麻,不过这一切都无法与另一个地方的疼痛相比——
肚子……痛……好痛!好痛!!
心月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和细胞都在声嘶力竭地挣扎,可同样痛得发麻的脑子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于是也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喊出声来。腿间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淌出,浓重的腥味升腾到冰冷的空气里。
她感到自己被用力搂在一个怀里,有人手忙脚乱地拨开留在她头上和身上的什么残块,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操着变了调破了音的英语状若疯狂地叫救护车。她使了半天劲才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彻骨的疲累迅速涌来,迫她重新合上眼帘,向昏睡投降。然而腹部不断传来的剧痛令她无法完全睡熟,她渺渺茫茫地记起——么么、么么、么么……
不,么么!!!
我的孩子,千万不能有事啊!!!
心月庆幸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人是和她同心同德的。当她感觉世界摇摇晃晃地笼入一片略带汽油和药水味的温暖时,她听见有一个声音在野兽般地咆哮:“母亲必须没事,孩子也必须保住!”
他反来复去地将这句话怒吼着强调了好几遍之后,声音突然软弱而滞涩下来:“孩子也必须保住,否则我还拿什么来把她留在我身边……”
☆、43
几个月来心月一直勤于运动,再加上毕竟年轻,以及后来摔的那一跤所带来的剧烈震动,她才刚被推入产房孩子就生下来了。
万幸,母女平安!
由于心月还需治疗头部遭受雪块击打的伤,她比一般的产妇多住了几天院。不过她恢复得还算快,产后次日的晚上就被奶水胀醒,可以自己喂么么了。
心月无法描述将这小小的人儿抱在胸前喂她吃奶时的那种感觉。她怎么也看不够女儿张大柔软的小嘴尽力含住她整个奶…头的样子,刚刚还睁着眼皱着脸愤怒抗议着饥饿的表情迅速被安抚,还原成一枚玲珑粉嫩的鹅蛋,眼睛闭成两条平滑的长弧,腮帮子和小脖子一耸一耸地美美吞咽,小得近乎半透明的手掌宣示所有权般地抱着她的半爿胸脯,那种这世上最亲密的相连相依的感觉,令她直恨不能将自己的整颗心也化作奶汁喂入她小小的身体里去。
章允超告诉心月,么么一出生就睁着和妈妈一样又大又亮的眼睛,一脸水灵灵的聪明样儿,一根拇指放在嘴巴里一个劲地吮,一副吃不够的小馋猫相。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描述,心月却怎么也听不腻,总是央他多讲几遍,再多讲几遍,更恨自己当时不能清醒着亲眼看到这么难能可贵的一幕。
章允超也抱歉且无奈:“谁想得到你会突然出事早产?本来都打算好了你生么么那天我会带着DV去拍的。”
这句话让心月重新默然。拍那个做什么?将来给谁看?
每次护士抱着么么来给心月喂奶,都要循例问一句:“你姓什么?”
这是核对的意思,以免抱错了孩子,虽然她笃定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她和么么身上,且不说这到底是白人产妇更多的医院,纯黄种的孩子很难被认错,光说她的么么一出生就肖似父母的漂亮轮廓与五官,就不太可能同大多数还难看得很的婴儿混淆。
不过既然有问,就要有答。心月总是很诚恳地回答:“Jiang。”
婴儿名牌上的姓氏写的是“Zhang”,不过在加拿大人听来,这两个字的发音非常接近,以为是同一个姓,所以从未出过问题。然而这天忽然换了个华裔护士,是懂中文的,听了心月的回答就觉得不对,凑过来一看心月床头的名牌,所写的姓氏果然同婴儿的姓氏不一样。
护士莫名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你结婚了吗?”
心月顿时尴尬。
北美女人多数婚后会改随夫姓,一家人都是同一个姓氏,所以每次出现这种母亲和孩子不同姓的情况,大家都会认为这个母亲是个单身妈妈。
不幸的是,虽然对于绝大多数华人——尤其是新移民家庭来说并非如此,可心月却正好就被命中。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手,进而更为难堪地发现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