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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诸城甚至顾不上问裴元歌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完全沉浸在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之中。
明锦死时的情形,他当然知道。
那年的每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刻在心中,没有片刻遗忘。
记得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的盛暑天气,可是,突然接到家书,得知锦儿过世,炎炎盛暑的三伏天,酷热干燥的荒漠边疆,却似乎在瞬间变成冰天雪地,将他整个人都冰冻起来,连思绪和心一同凝固,脑海中一片混沌混乱,只知道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即便如此,也没有赶上见锦儿最后一面,看到的只是寥落冷寂的坟茔。
冰冷如雪。
临赴边疆前,锦儿的一笑一颦还宛若昨日,好似只有一瞬,温热鲜活,有血有肉的锦儿就变成眼前这座孤零零的坟墓,再不会用那样温柔静澈的眼眸凝视着他,也不会解语如花地温语娇嗔,似笑非笑的慧黠灵动……。永远都无法理解,活生生的人,原本以为会一生一世相守,直到白发苍苍的人,为什么突然间就不见了,变成了眼前冰冷丑陋的坟墓……。
不肯相信,也不能相信。
所以他当时像发了疯似的,将锦儿的坟墓掘开,劈裂棺木,看到了里面的明锦。
他的锦儿,就那样安静地沉睡在那里,双眸紧闭,肌肤红润,容色宛生,好像只是在酣睡沉醉,等到睡醒了,醉意消退了,就还能再睁开眼,眸波流动,笑他是呆子,又无缘无故地发疯。他就那样守着锦儿,不知道熟了多久,因为她一直不醒,终于有些着急了,想要叫醒她,就那样一直一直叫着,叫到喉咙沙哑,叫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可是一直以来都温柔体贴的锦儿,这次却那般任性,无论他怎么叫,都不肯睁开眼睛再看看他……
那一刻,他的心,和锦儿的身体一样冰凉。
不是没有经历过死别,浴血沙场,厮杀出来的他,曾经送走过无数的袍泽战友,可是,再没有任何死亡,能像那一刻那般天旋地转,伤痛彻骨,似乎整个天地都变成一边黑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锦儿死时的情形?
照歌儿所说,赵婕妤的死状跟锦儿一模一样,应该是中了同样的毒药。那般怪异的死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锦儿都不知道,显然是极稀罕的毒药。而赵婕妤遇害的毒药,却是御女章文苑提供给皇后的,章文苑是章芸的侄女……。将这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章芸?章芸!是章芸!
裴诸城霍然站起身来,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猛然吼道:“石砚,去把章芸带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她!要快!”语气中透着十足的暴怒和焦躁,他不住地走来走去,脸上的神色时而激烈,时而凄迷,但更多时候,却是一股咬牙彻骨的恨意。
忽然间,裴诸城又猛地坐下,眸光沉凝,一语不发。
见他这般模样,裴元歌有些担心:“父亲?”但父亲只听到赵婕妤的死因,和章文苑提供毒药,就突然找章芸来见,显然也是怀疑到章芸身上。只要父亲也怀疑到这点,想要戳穿章芸的真面目,为娘亲的死讨还公道,也就变得容易起来。
不一会儿,石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章姨娘到了。”
“让她滚进来!”裴诸城怒喝道,声如怒雷,只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才刚进门的章芸听到这样暴怒的声音,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被禁足这许久,又担忧裴元容会被万关晓所欺骗,终身被毁,现在的章芸早没有了掌府时的盛华和气势。只见她穿着豆青色绣白色紫菀花纹样的对襟褙子,浅蓝色百褶裙,头上戴着西番莲花的双股银钗,缀着两缕流苏,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流动,衬着她微泛着血丝的眼睛,消瘦清癯的脸颊,显得颇为憔悴,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和担忧,容色楚楚可怜。
如果说来之前,她对还裴诸城的突然召见抱有幻想,以为老爷回心转意的话,听到这样的怒吼声就知道绝非好事。章芸心头一沉,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能惹得老爷如此震怒?难道是容儿又出差错了?还是华儿?思索着,缓步入内,福身行礼,轻声道:“婢妾见过老爷,夫人,四小姐!”
抬眼见舒雪玉神色异样,亦悲亦喜,复杂难言,倒是看着她时竟透漏出一股少见的锐利凛冽,让她不自觉有些心惊。但舒雪玉的眼神还好,她旁边的裴元歌却是沉沉地盯紧了她,眼眸中一片漆黑冰冷,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宛如从幽冥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幽冷凛冽,充满了暗黑压抑的恨,以及隐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