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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钱国庆考上了内地的军医学校当时,这位干事虽然没有来接他,但若干年后,这位干事却以另一种方式,兑现了他对钱国庆当初许下的诺言。
所谓劳改农场其实就是部队设在闭塞而又偏远地区的一个生产基地。农场四面环山,海拔2700多米,是西藏极富特色的一块地域。这里四季分明,气候宜人,非常适合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生长,一年365天没闲着的时候,这就为那些来这里接受劳动改造的人提供了最理想的客观条件。凡被送到这里来的无论官大官小,都是犯有各种各样错误,而又不够送交军事法庭的“问题者”。劳改农场一共有80多位干部战士,营部和警卫班有11人,“问题者”70来人,职务最高的是副团级。钱国庆很快就发现,他是“问题者”群里唯一的战士。这里的“问题者”有近一半跟自己犯的是同样的错误,都是因为“作风问题”而流放到此的。农场的最高领导是一位看上去足有60岁的姓蒋的副营长。蒋副营长很瘦很黑,还有点驼背,要不是那身军装罩着,搁哪儿都得让人当盲流给收容了。蒋副营长的爱人,是农场唯一的女性,一个丰满、寡言的农村妇女。农场的等级观念远没有正规连队那么分明,在这里能说话算话的,除了蒋副营长,就是司务长,然后就是警卫班的班长了。钱国庆算是这里岁数最小、兵龄最短的新兵。对他来说,农场的生活作息完全又是另一番世界,虽说劳动强度比较大,比起师部医院的卫生员培训多少有些辛劳,但跟侦察连整日没完没了的风里雨里、山沟雪地的摸爬滚打相比委实舒服多了,没有紧急集合,不用夜里站岗,劳动、吃饭、学习、睡觉,很有规律。再想想从前厂里的那些劳改犯,钱国庆竟是有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庆幸。
钱国庆到了“劳改农场”以后,曾借着一时的激情,一口气给父亲写过好几封信,苦苦哀求大权在握的父亲能够网开一面,为龚丽红换一个条件比较好的部队,而他自己则甘愿接受一切处罚。然而,父亲没有给他回过一封信,似乎根本就没他这个儿子。为此,他对父亲刚刚产生的一点感觉也从此完全消失了。
这天,蒋副营长让警卫班长把钱国庆叫到营部谈话,谈话的内容始终围绕着钱国庆有没有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决心这一话题。事已至此,钱国庆无话可说。他想不明白,重新做人,那自己就只好做女人了。“看来,你有抵触情绪呀!”蒋副营长失望地摇摇头,“你先回去干活吧。记住,我这里没有公子哥儿,只有犯了错误的军人。”蒋副营长最后这一段话声调很弱,表情有些古怪。
在送钱国庆回劳动现场的路上,警卫班长跟他一前一后地聊开了。警卫班长是个话多、问题也多的河南兵。他对钱国庆的一切都充满了很难说是恶意还是善意的好奇。“俺听说恁爹是俺军区副司令?”走在前面的钱国庆点点头。“日巴(chua),那恁咋能弄那事儿呢?”这是一个钱国庆无法回答的问题。“我说,恁小小年纪,前途那么好,咋就不知道好好珍惜自个儿呢?恁看,上俺这儿来的干部也好,战士也好,那都是平时不注意政治学习,放松了改造世界观才犯的错误。日巴,我看恁呀,是自来红思想在恁脑子里面作怪……”警卫班长念叨了一路。钱国庆心里烦透了,但一句话也没有。他很清楚,眼下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权利。“日巴”是警卫班长和农场很多人的口头禅,具体是什么意思无从考证,据说是从藏语里演化来的,反正不是什么好词。根据大家引用的频率和习惯,估计跟四川话里的“龟儿子”和普通话里的“操蛋”有异曲同工之处。
第二章 雪入眼 四(2)
钱国庆把一切闲暇的时光都用在了对龚丽红的思念和对那段美好而短暂的往事回忆当中了。他知道,她也一定在想念他。每当夜色降临,漫天闪烁的星星就成了他和她悄悄诉说的信使。回忆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也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欢娱和甜蜜。
“八一”建军节到了。这天刚收工,警卫班长便把钱国庆叫到一边,神秘地说,蒋副营长要他晚饭的时候上家里去。看着警卫班长那张故作高深状的苦瓜脸,钱国庆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这些日子以来,警卫班长在他面前讲了无数把牛胯扯到马胯上的道理,弄得钱国庆情愿参加累个半死的劳动,也不愿再听他唠叨一句。有一个问题,钱国庆始终没有想明白,农场为什么就没一个教导员,或者指导员什么的政工干部呢?
晚饭的时候,钱国庆并没有去蒋副营长的家,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端着一碗白米饭,站在人家门口喊报告是个什么样子。警卫班长来了,态度严厉地当众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