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秋猎(三)(第1/3 页)
日光静静照着,像流水似的倾泻而下。
透明的光斑飞溅到地上,留下一个个金色的斑点。
阿雪微微垂着头,背脊却很直。
举止间带着一股书卷气。
沈流云忽问:“你是不是从前去过藏书阁?”
“回公主的话,前些日子确实去过。”
藏书阁……
阿雪忽然想起那日隔着书架的对话,想到那个逆着光离开的高大的身影。
她一惊,抬起头:“公主您是……”
“是同你拿同一本书那个,”沈流云笑道,“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碰上了,我二人当真是有缘。”
“……确实如此。”
阿雪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若按着规矩说“是奴婢的荣幸”,听着似乎有些生硬;可若说别的什么,阿雪一时间脑袋就像卡了壳儿似的,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
思及那日的谈话,她纠结许久,只憋出了句:“公主,书奴婢已经还回去了,近来多事,晚了些日子,还望公主见谅。”
沈流云听着忍俊不禁:“我又不是过来催你还书的,况且那书我昨日已经借到了。”
又问:“你孤身一人到这林子里做什么?虽说秋猎之前父皇已经让人先把这里清理了,可难免还有遗漏,万一碰到了野兽之类的,那可就危险了。”
“回公主的话,”阿雪道,“奴婢是来寻玉才人的,才人出去多时,奴婢有些担心,故而特地前来寻找。”
“玉才人……”沈流云仔细回忆一番,笑道,“我方才倒是还见过她,她和罗美人坐在树下面歇脚,我带你去吧。”
……
回到营地的时候,日已偏西。
半轮橘红的日头没入地平线,暗红沉淀在原野与天幕交接的地方,再往下,是一片蒙着灰黑的墨绿。
阿雪抬起头,一只孤雁铺开双翅划过天空,一头撞进落日的边缘。落日仿佛失去了悬挂的支点,整个儿沉了下去。
时候到了。
她打起帘子,进了营帐。
浓烈辛辣的酒香在帐子里弥漫,阿雪同春兰点点头,跪坐在玉才人身边,为她布菜。
玉才人却只垂着头盯着桌面,并不吃喝。
素白的面纱垂落,只余一双柔和的凤眼低垂,长长的睫毛似乎盖住了许多惆怅。
“才人,吃点东西吧,”阿雪夹了一筷子烤兔肉放到她碗里,“您不是一直爱吃这个吗?”
玉才人却摇摇头。
“哟,玉姐姐是想吃也吃不了吧,”两人的对话钱宝林听了一耳朵,故意道,“毕竟一拿下面纱,脸上的疤就会吓着别人。”
“钱宝林,你积点口德,”罗美人怒道,又向玉才人愧疚道,“今日都是我不好,害你的脸又被树杈子刮到了,伤口又恰好在那疤痕旁边。”
“罗姐姐,没什么的,”玉才人低着头,声音很轻,“不过几日就好了,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神情却很是低落。
“不碍事?于女子来说,脸可是最重要的,当然要白白净净、没有一点疤痕才好,”钱宝林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得意道,“皇上前几日还刚刚赏了我一大盒子的珍珠玉容膏,可惜我脸上一点东西都没有,用也用不着……”
罗美人皱眉:“钱宝林你既用不上,不如就分玉才人一些?后宫之中,大家都是姐妹,平时听你宫里的宫人说你一向大方,你不会舍不得吧?”
“分就分,”钱宝林撇撇嘴,“……不过我只分你一点。”
说着,捏着两根手指给她们比划:“就这么一点哦。”
席间众人闻言都笑了。
钱宝林这人,一身的毛病,爱炫耀、爱嫉妒、爱凑热闹,说话也爱挤兑人、戳人痛处,只是却没什么坏心眼,也从不使什么下作手段,有些时候甚至能称得上大方。
“说起珍珠玉容膏,”坐在前排的一命妇起身笑道,“妾便想起了妾的远房侄子,他的乳名便是‘珍珠’二字。因他小时候多病,又怎么也看不好,便听了一云游道士的话充作女孩儿养大。”
“结果如今病倒是好了,却沾了一身女孩儿家的习惯,家里头给他说亲他也不愿意,一直拖到今日,妾的哥哥为此伤透了脑筋。”
那命妇又笑道:“今日妾斗胆求了皇上,恳请皇上为他赐婚,免得他日后孤寡一生。”
看着那命妇坐的位子,阿雪猜测,大约是哪个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