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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这样做了。她后来想起她是如何把他忘掉的。参观完盐矿一个小时左右以后,他和妻子离开了克拉科夫,从此再也没有烦扰她的记忆,也没有像一段罗曼史似的永驻心中。或许这是某种意志无意识的结果,或许只是因为她觉得希望与他见面的想法有些轻浮。就像一块岩石掉进了维利克兹喀矿井的无底洞,他从她的记忆中一下子跌落下去——为那从未翻开过的积满灰尘的记忆剪贴薄上的调情篇章增添无关痛痒的一页。六年后,她又见到了他,但这次会面是在集中营里,而且见面时间比上次更短暂,更不具私人性。那时,合成橡胶以及它在历史长河中的重要地位,使这位著名的IG联合工业集团的王子成为奥斯威茨巨大化工企业的主人。然而,这次会面再一次给苏菲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两次的印象互相叠加,互相牵连,那便是:在那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在波兰最有影响的反犹人士的陪同下,她敬慕的沃尔特·杜费尔德像她的主人一样,只字不提犹太人;而六年后,杜费尔德满口犹太人问题,以及他们将被灭绝的命运。
在弗兰特布西那个漫长的周末,苏菲没有对我谈起伊娃,只简略地告诉我——我在前面已写了下来——那孩子在到比克瑙的当天就被害了。“伊娃被带走了,”她说,“我再也没有见到她。”对此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我也不能紧追此事;这事一定很可怕。这条消息从她的记忆之门里毫无头绪地流了出来,我没法再问。但我仍然对她的平静感到惊讶。她很快又回过来谈吉恩:他在选择中幸存下来,她通过一些小道消息得知他被关进了儿童营。我只能根据她所讲的在奥斯威辛头六个月的情况进行推测,伊娃的死使她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那悲伤足以把她毁灭。如果不是吉恩幸存下来的话,她会垮掉的。事实是那个小男孩还活着,虽然她见不到他,但还有可能最终见到他。这成为她每晚的梦魇。她所有的思想几乎都与吉恩有关,她随时随地地打探他的消息,每晚都无法入睡。他很健康,仍然活着——这总算给了她一丝安慰,使她能摆脱噩梦的困扰,经受住每天早晨醒来后面对的地狱般的生活。
但苏菲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所以比大多数刚到集中营的人更“幸运”。刚开始时她被分配到一个营区,在那儿,照正常的发展趋向,她无疑将度过经过精心计算的,缩短了的生命时间。她的很多难友已遭此难。(在这一点上,苏菲把党卫军大队长弗里奇给犯人们的“欢迎辞”告诉了我,她甚至能一字不漏地重复他的原话。“我记得他说的每一句字。他说:”你们来到了集中营,不是疗养院,这里只有一条出路——从烟囱上飞出去。‘他说:“任何一个不喜欢这里的人,可以到铁丝网上把自己吊死。如果是犹太人,你们将无权活过两周。’接着他又说,‘有修女吗?和教士、牧师一样,一个月。其余的,三个月。’”苏菲早已在到达的二十四小时之内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只不过弗里奇用党卫军的语言再次证实了这一事实。)但正如她在后来与霍斯的那段插曲中对他解释的那样,一连串奇怪的琐碎小事——在营区被同性恋袭击,一场搏斗,接着是一个友好的营区队长的干预——把她带到了速记组,接着被调往另一个营区,在那儿暂时躲过了集中营摧人的折磨。当然,六个月后,好运再一次撞到她,把她带到霍斯家里,受他本人的庇护,过上了更好一点的日子。然而首先是一次关键性会面的出现。就在她搬进司令官官邸的两天之前,汪娜——她一直在比克瑙,被囚禁在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狗窝一样的地方。自从四月愚人节那天到达之后,苏菲还没有见过她——悄悄找到苏菲,神情激昂地对她大讲一番,把她心中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那就是拯救吉恩的可能性,但这同时也是对她的勇气的要求。苏菲知道她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这一点令她非常恐惧。
“你到了那个狗窝中,就必须分分秒秒为我们工作,”汪娜在营地的一个角落里悄悄对她说,“你无法想象这是个什么样的机会。这是地下组织一直在等待、企盼的机会,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被安插在这样的位置上!你必须每时每刻都用上你的眼睛和耳朵。听着,亲爱的,你听到的一切,那些关于下一步进展的情况非常重要。人员的转移,政策的变化,党卫军高级官员的调动——任何消息都价值千金。那是集中营的生命线。还有,战争消息!任何有悖他们肮脏宣传的东西。难道你没看见吗,士气是我们在这个地狱里剩下的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