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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夜里,惟这草屋,亮一盏暗灯。
一个男子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着那一头银白色长发,他的发丝虽没有一根乌黑,容貌却只是二十出头,他的手指纤细修长,色泽比指间那把象牙梳子还白皙几分,他的眉眼精致得一如画笔勾勒,带着一种暗夜花香般的幽丽,脸上表情冷漠淡然,尤其那双瞳孔就像最凄冷的夜。
一名蒙面的黑衣男子忽然翻窗而入,轻唤:「燕儿。」
白发男子慢慢放下梳子,低声道:「祁寒哥,快婚礼了。」
黑衣男子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就是心里不安。」
「你回去吧,没事的,我会想办法保你的命。」白发男子没有回头,只看着铜镜里自己平静无波的眼睛。
「不必,我要不就是活,要不就是死,绝无苟延残喘。」黑衣男子闭了闭眼,「燕儿,有时候,活着简直生不如死。」
「你太苛求自己了。」白发男子慢慢拿起梳子,继续梳发,「快回去吧。」
黑衣男子轻点了头,也不见他移动,转瞬间就消失在空气里。
白发男子梳着头发,良久,忽然启唇,低低唱道:「光照海角,弦勾天涯,唯君一盼,如月当空……」他的声音低回幽雅,远扬而去。
小屋里一盏暗灯,黑夜千里,月隐星蔽。
高山临江,波澜万丈,崖边一名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上拿着一把钓竿,虽然脚底就是深渊,这老翁却面色从容,他临崖而坐,在钓勾上挂了饵食,一甩钓竿,往江内抛去。
说也奇怪,山崖离江极高,那钓线本该构不着江面,老翁将之甩出的时候,钓线却似能延展般地长了三倍不止,准确地落在江心,更诡异的是,这江水湍急汹涌,普通人根本不会想到这钓鱼,老翁那钓线却彷佛不惧江水冲击,纹风不动。
水声轰然之中,早晨抛饵,现已过午,钓竿却未有半丝动静,老翁也不在意,一双半张的眼异常明亮温和,默默盯着江面。
又过半晌,钓竿忽被大力扯动起来。
老翁看看江水,低叹了声,竟不予理会,但那扯动的力道越来越大,将钓竿拉成了个月形。
老翁失笑了声,摇摇头,一甩钓竿,那钓线竟飞快地缩短,从江中扯出一只半人高的锦鲤。
老翁笑着咕哝道:「就知道是你。」伸指轻弹,锦鲤一个翻身落回江中,钓线则缩回一般长度,惟不见钓勾。
老翁站起身来,慢慢收着钓竿,朗声道:「周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没那个心计,不过是想钓条鱼当晚餐吃了,你咬断我的钓钩,难道要我去拜托江中水族以身喂虎?」他虽面色苍老、身形佝偻,声音却极为清晰稳重,不逊於震耳江声。
他话音方落,崖下一阵大笑,一男子声道:「东方道友既近纤尘不染之境,捕鱼填肚子想必一概胡说,修道之人竟也能打诳语!」随着大笑,刚刚那锦鲤破水跃出,竟是口吐人言。
老翁微笑道:「杜道友,想不到你修来修去修成了锦鲤,这也颇符合你滑溜个性,贫道只是山野村夫,不解天道高妙,无法同鲤鱼相论修道,只好恭喜你神功大成而已。」又合掌道:「善哉。」
鲤鱼啐道:「善你的大头!」一个翻身,在半空中变成个年轻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上下,长发散乱、衣着随意,眉宇间笑意飞扬,唇边也勾着一抹恣肆的笑,他脚尖虚点,那山崖极为险峻,却被他三步站到崖上,随即他对老翁笑骂道:「怪哉,你是何方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老翁扬声大笑,打了个响指,化形之术顿时褪掉,蓑衣如故,佝偻的背脊却挺直了起来,斗笠一掀,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洗去岁月痕迹的是一张极为温和的俊美容颜,他唇畔也是笑,却不是另一名男子那飞扬跋扈的笑,而是春风般温煦的笑,「何方的鲤鱼妖,假扮吾友杜擎宇?」
确是本尊的杜擎宇哈哈大笑道:「要真是假扮,你哪会看不出来?喂,东方,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吧?你是真开荤了要吃鱼啊?」
东方霆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地道:「我们修真者也不能天天吞丹药,我总得填一下胃吧?话说回来,你吓跑我的晚餐,拿什麽赔我?」
杜擎宇啐了声,哼道:「明明是你埋伏我吧?我们也快三十年不见了吧?一见面就赔呀赔的,你这人怎麽这般庸俗!」
东方霆环胸笑道:「怪哉,我还没指责你特地算好我要钓鱼,跑来咬我鱼钩,你倒说我埋伏你了?我要是想见你,杀上你那山头就好,钓鱼做什麽?其心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