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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提醒了鲁一弃,自己刚才不断用言语扰乱对方的思绪和洞察力,以便让自己达到计划悄然实施的目的。而现在对手也是在这样做,以己之道还制于己身。刚才铅砣飞出时的确是不对劲,那是因为这次窜出的探底绳比上两次长多了。老叉这是在撤解固定住舵页的绳尾,为了掩饰自己由此发出的动静和微小变化,他以一次目标不明确的进攻来混淆上面人的觉察能力。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瞎子的耳朵。
鲁一弃顾不得太多了,朝着船尾舷沿迈出了仅有的一步。这一步走得并不太稳,因为船在他迈出这一步的过程中有了些许的变化。要是在他能保持自然空灵的状态下,这种变化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现在他慌乱了,着实慌乱了。
驳壳枪伸了舷沿,往下面舵页的位置射击着。此时的射击很盲目,没有准确的目标,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下意识地把开枪当成了一件事情在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在做。子弹大多射入了海里,只有极少几颗射在舵柱和舵页上。但这所有一切都改变不了接下来发生是事实,船转向了,调头了,在一个不大的范围里转起了旋儿,就像刚才对手铅砣落回时那样打着旋儿。
射完一匣子弹的鲁一弃跌退了两步,以一种极度沮丧的神态跌坐在了甲板上,这次是他北平出来后遭受的最大打击。到目前为止,这是唯一一次能面对面彻底击溃他心理的对决。沮丧的同时,他还奇怪,对家青衣人那样的绝顶高手,自己都能应付自如,而这老叉在自己感觉绝不可能达到青衣人那样的造诣,怎么他就能不为所摄,并且窥破自己的用意,同样施加与自己。
“这杂犊子改了圈向,我们要干等着兜网子了。”冲出船舱的步半寸也失去了平常的镇定和沉稳,对着船舷下大声吼道:“你个嫖娘养的没头龟,有本事上来,我揭了你的龟壳做卜具。”
鲁一弃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他是头次听步半寸这样恶毒地骂人,也是头次发现步半寸这样会骂人。其实这些个捞鱼为生的在港口上鱼时,少不了与贩子、店家、运夫斗口,骂人都练出来的。
“是哪个捂了八天的臭贝瓤子,钻出了你这样个烂头烂尾的蛆虫。”
步半寸继续恶毒地骂着。这骂声让沮丧的鲁一弃精神突然一振,迅速把枪里换上一匣子弹。他希望自己没能做到的事,现在步半寸能够骂到。此时要能将老叉激出,几个人合力除了他,重新调整航向还是来得及摆脱对家的。
“你个缩娘腚里只出屁的蟹粪袋,老子等着你来舔脚泥呢。”
“狗臊根子一硬冒出个你……”
步半寸是翻着花儿地骂,可下面却连个急促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倒是远处风中的呜鸣声越来越响亮,空中猎鹰的唳啸越来越尖利。
鲨口快步跑上了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来了吗?!”舱台下的女人紧张地问。
“东十五线网直头(正东偏南十五度),日头齐杆(太阳升到桅杆高的时间)就到,鞋数三片鸭拐子(两艘三桅带划桨的船)。”
鲨口说的话女人听不懂,鲁一弃也听不懂。
但是步半寸能听懂,他的脸色变了,咒骂声也显得急促而慌乱了。
船尾下的老叉能听懂,于是他也终于打破沉默了:“步老大,省省唾沫星儿吧。要你这样一骂我就被激上火,那早就没命喝江湖这碗水了。原本是打算松着你们扣儿,让你们启宝来着,然后我们再收扣拢兜。你们倒也都不是省油的亮盏子,硬是折腾着要走勒扣启宝这路数。”
步半寸止住了骂,有些无奈地止住骂,老叉的话让他继续骂下去已然没多大意思了。
“都等着吧,我瞧这顺风顺水的,也不用日头齐杆的辰光,那两大舟子就能到。说实话,也许合着天数就该如此。原先四只大舟子尾着我们的,只是赶在前面的两只可能毁在倒海楼里了,后面这两艘好像是被倒海楼的余浪推移了航线,反倒凑巧觅到我们这船的影儿了。”
步半寸不但止住了骂,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
“我是真没有留引子,就算留了被倒海楼一冲也不知道到海子的哪个旮旯里去了。那只瓷瓶刚出水时我瞧着稀奇古怪的以为是个宝,后来拿在一块儿时间久了,我感觉自己身上被对家种下的活灵符(类似下蛊、尸脑虫这些定时发作的制人手段)有异动,这才觉出那瓶子上附着怪异。”
步半寸从衣带上扯下些棉布丝线,捻成个团团抛在水面上。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十五章 浪冲滩
〖浪冲滩,不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