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李敢之死(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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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三百里,有宫殿名为甘泉。冠高山而为居,乘昆仑而为宫。云起波骇,星布弥山。深林蒲苇,涌水清泉。正是武帝盛夏避暑的佳处。
自随骠骑将军征战漠北大胜归来后,李敢不仅被封了关内侯,官职也从校尉升为了中郎将。然而本该是人生得意之时的他,却因父亲的死一直寝食难安。
他一身戎装,手持弓箭,静静隐蔽在密林中。卫青等一众将领正陪着武帝在林中驰骋猎鹿。这是他近些日子寻到的最好机会。
李敢漠然看着卫青那时近时远的身影,他的每一次接近都会让他心潮澎湃、双手颤抖。
镇静。镇静。他不断告诫自己,终于在卫青又一次接近时,他用力拉开了弓。
“李敢,你要将弓箭对准谁?”
他仓皇回头,只见骠骑将军正端坐马上,双眼冷冷地望着他。他心中一寒,这眼神他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次,却未曾想有朝一日他竟会这样,如看尸体一样看着自己。
“跟我来!”小霍调转马头,引着李敢远离了武帝众人。
密林深处,天光被层层簇簇的枝叶切割的斑驳陆离。
小霍冷漠地看着李敢——这个曾跟随他出生入死、奋勇杀敌的部下。如果李敢犯得是别的错,他可以既往不咎、饶他一命。
但此番,他必须死。
小霍从身后箭筒中抽了箭,稳稳搭在弓上。
“动手吧,你我一人一箭,孰生孰死,由天定夺。”
李敢后退一步,眼中却是慌乱:“将军,我……”
小霍冷笑,可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又起了疑惑。李敢的脾性他是知道的,绝非鲁莽之辈,怎么可能仅凭外界谣言,就一口咬定是舅舅害了他父亲?
他放下弓箭,直直盯着李敢:“李老将军身死多时你都未见表态,却为何现在倒做起了为父报仇的孝子贤孙?”
李敢笑得苍凉:“我若真是孝子贤孙,早就将卫青扒皮抽筋了!岂会容他活到现在!坊间流言是不可信,可若是随军兵士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呢?若是卫青亲口承认呢?他若不是心虚,为何当日我杀他之时他不还手?他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整日躲在府中、还将我上门报仇之事暗压下来!”
“住口!我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岂容你这般诋毁!”小霍听他所言,早就变了脸色,他重新搭弓引箭,不再有半分犹豫。
李敢却将脸瞥向一边,眼中已是通红:“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杀卫青!况且将军对我有恩,我无论如何,不会跟你动手。”
小霍的眼中已无一丝温情:“你是我部下,却为了一己之私去刺杀当朝大司马大将军,你置我于何地?大将军是我至亲,比我自己的命还重,你把剑挥向他时,怎么不想我对你有恩?”
“你我这一箭,在所难免。我等你动手!”
李敢望着马上冰冷如铁的骠骑将军,终是咬紧牙,张臂拉满了弓……
倒下的那一刻,他只觉天光云影,支离破碎。如果可以,他很想再回大漠。天高云淡,策马疆场,这才是汉家男儿的魂之所向啊……
金殿之上,司马迁凛然而跪,一下一下重重磕着头:“陛下,关内侯李敢死得冤枉!他额上的箭明明标着“霍”字,在场之人却皆说他被惊鹿抵触而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朝上众臣都在窃窃私语。大将军卫青满脸憔悴、欲言又止。武帝以手扶额,眼中尽是尴尬。
司马迁见骠骑将军冷着一张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为那枉死的李敢心痛。
“敢问大司马骠骑将军,李敢可是死于你手?”
小霍面不改色:“正是。”
武帝一阵咳嗽。
司马迁再次重重叩头:“陛下!李家一生为国,无有功劳、也有苦劳。骠骑将军意气用事,以权谋私,竟在甘泉宫围猎之际射杀李敢。于公,他滥用职权,罔顾人性命、让将士寒心;于私,他瑕疵必报,杀害忠臣之后,手段狠辣,让人愕然啊!”
“太史公,你与李家素来亲厚,你言之凿凿说我以权谋私,但不知您心中是否真如表面这样坦荡无私呢?”
小霍大步出列,无视众臣的指点,径直走向司马迁。
“李老将军自杀,我自为之心痛。但李敢竟听信谣言,直闯将军府、刺伤大将军!于公,他是我部下,做出这等以下犯上之事,本就罪该万死。于私,他打伤我舅舅,我还他一箭又有何过!太史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