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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微定定的瞅着他,笑了起来,用手指指着他,笑道:“你才……醉了……还说……我……”
宁弈以手撑额,看着她,凤知微常年微笑,但从未大笑,她的笑从来都是内敛而沉静的,唇角微微一扯,温和而敷衍的弧度,温和谁都看得出,敷衍却只有他明白,看着那样的笑总让他从心底痛起,细细密密,像谁的指尖不客气的在扯,扯住了这一生里所有的无可奈何。
此刻她的笑,终于第一次放纵恣肆了一回,那眉是飞的,那眼角是微扬的,眸子微微的眯起来,光芒流荡,而唇微微张开,润红间贝齿洁白,眩人眼目,那样的笑容,在他模糊昏眩的视野里摇荡,如这江面上烟光水光雨色连波,飞旋倒转,扑入胸臆。
他在那样的飞旋中失却自己,恍惚中要伸出手,胳膊却一软,眼看着便要撞进汤碗里,凤知微却还保留着一分神智清明,伸手一架,将他胳膊架住,自己却也一软,快要一起栽倒桌子上时,她一脚把饭桌给踢飞,踢出了乌篷船。
砰一声饭桌入水,却没有人出来探看,乌篷船陷入了一阵动荡,先是有些剧烈,随即渐渐平静了下来,却也没有完全静止,一直那般微微的摇荡着,在午夜细雨里,和飘扬的雨幕一起轻颤。
四面很安静,小舟停在大船里暗影里,沉静的起伏,舟上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灭去,那一片蒙昧的黑暗里,渐渐有低低的声音响起。
属于凤知微的声音,微带几分喘息和柔腻,在某种间隔里,轻轻的问:“……那孩子……怎样了……”
一句问出,四面似乎又静了静,连小舟都不动了,似乎很久以后,才有宁弈的声音,在黑暗里悠悠飘荡。
“……没事……送出去了……”
恍惚中不知谁“嗯”了一声,雨声被再次搅碎,乌篷船微微的动荡却已经渐渐平息,换了一片黑暗的沉静,那暗处却突然有乌光一闪。
属于利器的沉敛的乌光,带着不动声色的寒气,像这夜的雨随风潜入,轻轻一闪。
像黑色闪电,穿越乌篷船里那一方飘荡着奇异气息的天地,要将某些刚刚维系的温情劈裂。
却最终凝在半空,闪电寂灭。
很久很久之后。
小舟又动了动,船头钻出了步履有点踉跄的凤知微,她在船头拢紧衣襟,默然凝立一刻,随即无声飞起,跃上大船。
大船也一片安静,她正想悄悄回船舱,一个白衣人影却缓缓自下方行了过来。
他看她的目光平静而了然,那般上下一转便似看尽一切,凤知微一触及他的眸子,却有些狼狈的转开眼光。
半晌她转过身,手扶船头,蒙蒙细雨里看着那静静漂流的乌篷船,衣袂猎猎拍打在船舷,声音单调而又悠长,她的眉梢湿漉漉的,眼神也泛着雨色一般的湿,像这夜江面上横织竖斜的雨,将天地涂抹得苍凉而凄清。
乌篷船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可及,她的目光却很远,远到透过宁静雨幕,看见将来的那些横戈立马,江山血舞,猎猎火红里锐器交击铿然一响,击飞四射的灿烂的金光。
半晌她闭上眼睛,做了个开船的手势。
大船悄然横行于江面,将自己笨重的身影拔离那安静的乌篷船,那一片流离的影子里,水光盈盈的荡着,送大船越行越远,化为天际深色一点。
四面的风呼啸鼓荡,凤知微始终没有回头,宗宸在她身后静静问:“可是着了寒?给你熬点……汤药来可好?”
一阵沉默之后,凤知微缓缓答:“好,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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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熙十七年初,在凤知微走马上任江淮道布政使之后不过数月,长宁藩联合西凉,对天盛探出了蓄势已久的利爪——长熙十七年三月,长宁在普州誓师,兵锋直下陇北闽南七州十三县,与此同时,西凉陈兵于边界,也做出了欲对闽南动兵的架势,天盛帝紧急调派南地大军应战,并以七皇子为监军,亲赴闽南陇北督战,几年前刚刚经历战火之劫的闽南,再次陷入血火之中。
其实长宁准备造反已有多年,长熙十五年和西凉结盟后,按计划在十六年初便要动手,但西凉那边因为政权更替,出现了延迟,这其实也是凤知微的意思,是她在离开西凉前和吕瑞达成的不付诸于纸面的协议,毕竟当初天盛帝曾经要求她在出使西凉时注意长宁动向,至关重要的长宁西凉结盟她并没有回报朝廷,如果在她回归之后长宁立即起事,她免不了要被问责,吕瑞和路之彦也是聪明人物,从凤知微知情不报的举动中便猜出她另有心思,乐得浑水摸